陈楠问关卿：“就算对方不喜欢自己也没关系吗？”

关卿摇了摇头苦笑道：“你也是个经历过这种喜欢的人，知道感情的事是没有道理可寻的。只是你刚好碰巧了，被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着，但对于我，我不知道苏启程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我就是喜欢他，想千方百计的接近他，被他关注，甚至被他喜欢。所以就算被他拒绝又能怎样呢，因为本来就是我在喜欢他啊，那个人又没有同样的义务跟责任来回报我，所以就当我是自己犯贱吧。”

陈楠坐在一旁抱紧了自己的膝盖，她歪着脑袋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忽然就觉得她好像陌生了很多，因为很久以前，她明明说过截然相反的话呢。

所以就连陈楠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脱口而出了那句话，她说：“关卿，你好像变了。”

关卿侧过脸来看她，笑得特别灿烂，露出奶白色的牙齿，这让陈楠产生一瞬间的错觉。她想着关卿怎么忽然间瘦了这么多呢，她的脸似乎真的只剩下巴掌大了。

然后对方就站起身来拍拍自己的屁股将手伸向陈楠，她说：“想去天台吗，我暗中发现的好地方。”

陈楠似乎也受到了对方的感染，一时间忘记自己方才被忽略的问题，就单手伸出，拉住了关卿。

抬头的时候她忽然看见头顶有一群黑黝黝的鸟类飞过，然后心里一惊。好像所有故事里都有一个十分隐私的地方呢，可这一点都不让人觉得欣喜，因为第一个发现的人，一定最落寞。

和所有的天台都不太一样，陈楠她们学校的天台实在是太危险了。她们要爬上很高的破旧铁梯，而且还是九十度的，然后穿过一间幽黑的发电屋，爬出尽头处狭窄的窗口才能过去。

陈楠看了那个小窗口很久，她觉得按照许林洋的个头，应该是过不来的。

不过那样也好，如果所有人都没法过来，那这就只是陈楠跟关卿的秘密基地了，因为总有些事是她不能跟其他人一起分享的。

关卿还告诉陈楠，如果心情不好的时候，从这里往远处看，可以看见大半个城市，还有夕阳滚落的地方。

而且只要登上一旁最高的铁栅栏，张开双手，就觉得自己真的可以飞起来了，那时候整个人都会变得舒畅。

但是陈楠胆子特别小，即使是让她看着关卿往最高处攀爬，她也止不住胆战心惊的叫着对方下来，生怕对方失足摔落下去。

关卿不理她，只不停的往上爬着，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在半空中使劲的舞动着。她果真慢慢脱离扶手张开了双臂，这让陈楠险些惊叫出声。

关卿又将食指搭在唇边，别有意味的笑着，她说：“陈楠，你说我变了，可我胆子还是那么大呢。”然后便又仰起了脸颊，在空气中笑得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陈楠把这件事告诉了许林洋，许林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那么危险的事你们下次最好少做。”

陈楠摇了摇头，把手伸进了许林洋的衣服兜里，她说：“本来我还想着要带你上去呢，可你都不知道那个洞有多小，你肯定挤不进去。”

许林洋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贪恋陈楠的这些小动作，他便也将手伸进衣服兜握紧了她的手，斜了眼故意反驳道：“那可说不准，指不定我就过去了。”

其实那时候他们才刚在一起一个多月，只不过大家都习惯了这个状态，陈楠一直不太好意思去高三班级找许林洋，好不容易去了一次还在人家班级门口被调侃了。

那日许林洋故意给了那人一拳头，因为是好朋友，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叫陈楠嫂子，然后明明不太起眼的她，忽然就在一阵惊叫声中成了全班人的焦点。

陈楠迅速转过身去低下脑袋假装什么也没听见，因为她的脸已经不受控制的红了。

许林洋很快走上前来拉起她的手，安慰道：“你别担心，他们没其他意思，只是想认识你。”这时候班级里的沸腾声更大了。

但陈楠觉得许林洋说出口的话永远都像定心丸，仿佛只要他在身边，自己就能无比安心。

几乎每天晚自习的时候陈楠都会等着许林洋一起，沈文静还一直抱怨着，好像进入高二后两个人就没在晚上一起回过寝室了。陈楠便死皮赖脸的哄她，直到对方买账为止。

刚刚进入秋天时天气已经开始变冷了，尤其是晚上，她穿过一楼的长廊朝许林洋的教室走去，他们每天都会比高二年级迟一刻钟下课，所以陈楠走过的那栋楼里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

她独自站在桂树底下看着月亮，冷风穿透过她单薄的卫衣，使得陈楠忍不住打起了寒颤。她隔着树枝缝隙可以看见他们班依旧亮着的灯光，真没想到艺术班竟然比文理科班还要磨人，陈楠心理暗骂着。

这时候许林洋他们班才有了些动静，陆陆续续有人走了出来，不过他们的方向不同，绕过走廊会离宿舍更近些。

只有许林洋朝陈楠这边走了过来，还不时从身后响起几声口哨，陈楠知道，那是许林洋几个特别调皮的兄弟吹的。

许林洋笑着走到陈楠身边，递过一个削干净的苹果，陈楠接过来打趣道：“难怪这么慢，原来是削苹果了。”

许林洋没有接话，只皱了皱眉头问她手怎么这么凉。

陈楠一边啃着苹果，一边用余光扫视着高三整栋楼满不在乎的回复着：“天生的呀，据说上辈子是蛇，所以一到冬天就这样了。”

这时候她视线忽然停顿在三楼某处亮着灯的位置，她好像看见那里站着位女生正在注视着他们俩，陈楠睁大了眼睛，隔着模糊的光线她觉得那个身影熟悉极了。

许林洋不动声色的脱下外套披在陈楠肩膀上，他问她：“在看什么呢？”

陈楠小声嘀咕道：“楼上好像还有人。”

这时候许林洋便循着陈楠的视线望去，那人见此瞬间走进了教室。

陈楠依旧捉摸不透的仰着脸，许林洋便拍了拍她的脑袋道：“这段时间因为高考的原因，留下来学习的人应该不奇怪吧，所以别看了，赶紧走吧，这天还真是冷，你下次得多穿点出来。”

说罢又不停得揉搓着自己的手，虽然才到十月底，可天气凉的真是有些快呢。

陈楠便转过身来挽起许林洋的胳膊，使劲往对方怀里蹭了蹭，又若有所思的皱起眉头：“我只是觉得她像我一位朋友。”

许林洋不由的“哦？”了一声：“你在高三竟然还有朋友？”

陈楠这才笑眯眯的抬起头来，眨巴着自己乌溜溜的大眼睛：“对呀，一直都没告诉你呢，她是我特别好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以前也是四中的，跟你一届，她叫宋可可！”

听罢许林洋身体忽然僵硬了一下，陈楠看不清对方的神色，便莫名其妙的皱起眉头来，只听见对方用低沉的嗓音重复了一句：“宋可可是你朋友？”

陈楠轻轻“恩”了声，又试探性的问道：“你认识嘛？”

许林洋只简单点了点头：“以前同班过。”便没再有其他表示了。

不一会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转过脸来看陈楠道:“对了，老师今天下了通知，说是下个月就得外出封闭训练了，学校艺术班每届都有这个规定，高考前一定要去专业的地方学习。”

陈楠点了点头：“我之前听关卿说过，是三个月吗？”

许林洋摇头否定：“不，是四个，明年二月份才会回来。”

陈楠轻轻“喔”了声，一脸埋怨：“怎么这么久。”

她觉得自己刚说完这句话，手就被许林洋握得更紧了，那晚他告诉她不用担心，只要一有时间自己就会赶回来看她。

陈楠想着从开始到现在大概快有两个月了吧，可是好像无论过去多久，她都始终觉得时间不够用呢。因为她都来不及将自己每天做过的事说给对方听，然后就又要分开了。

所以陈楠故意放慢了脚步，她真想把这条路走得比一辈子还长，可谁都明白，但凡是路，就总是要有尽头的。

等到了宿舍楼下时，许林洋便松开了陈楠的手，他提了提嘴角，舒展开眉眼，和气的笑着对她说：“赶紧上去吧，记得要早点休息。”

陈楠记得那时候路面亮着暖黄色的夜灯，光线将他们身影拉得老长，许林洋穿了件黑色v领线衫站在她面前，嘴角挂着暖泱泱的笑容。

她想将衣服脱下来还给对方，却在那一瞬间被对方伸过来的手反裹得更紧了，他说：“带上去吧，先放在你那，我还有好几件外套，不急着用。”

然后又故意倾斜了嘴角坏笑道：“说不定你还会帮我洗洗。”

陈楠看着对方一脸调皮的样子便不由翻起白眼来，想着这个往日矜持的少年，怎么忽然间也变得像一个孩子了，于是她故作为难的应和了声，这才转身走向宿舍的大门。

陈楠可以听见整栋宿舍楼里嘈杂的吵闹声，她一步一步小心的朝前走着，周围的树木在冷风中簌簌作响，空气里弥漫了淡淡的桂花香气，吹拂到她脸上，好像刻意煽动着她胸口一股不明由来的冲动。

陈楠忽然就想起了关卿说过的话，所以为什么非要克制自己不去做想做的事呢，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以后物是人非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呢。想罢她便匆匆转过身去，暗自嘀咕着那人会不会已经走远了呢。

可那个高大的身影分明还站在原地也同样注视着她，目光交汇的刹那对方眼里还微微有些吃惊，可瞬间又转变为十分喜悦的笑容，那笑容像极了这挂满枝头的霜花，裹挟着一路吹来的暖风滴落在陈楠的心田里。

那时候他们只隔了上百步的距离，这让陈楠无比笃信起一个念头来，于是那如花般的笑容自嘴角缓慢溢开，温暖了整个秋日的夜晚。

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脚底带了风，随着周身被卷起的气流一同扑入了他的怀抱。许林洋开始时身体还有些僵硬，然后忽然就用足了力气将那个女孩揉入了自己的心口里。

他说：“陈楠，其实很久以前我就很想抱抱你，可是我怕你不能接受，于是就想着，再等等，等到总有一天你会慢慢习惯这些。”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柔软极了，所以就连陈楠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忽然间就成了全世界最幸福的人，而且那种幸福似乎怎么数都数不尽。

于是她将面部紧贴在那人的宽广胸膛上，他似乎比这世上任何人的都要柔软、都要温暖，然后陈楠忽然想到一句很久以前不知在何处看过的话，那话字字入骨，漂浮在她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话里说着：“秋水长天，那是我曾挚爱过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