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浑然凄凉的隆冬腊月,枯枝上的清脆鸟鸣声依旧不绝于耳,陈楠的眼泪啪嗒两声低落在鹅卵石堆彻的幽静小路上。
她一边担心着许妈妈的身体情况,一边想着许林洋有没有赶到医院呢?
她不敢给他打电话,因为或许他还没有赶到,但内心一定是心急如焚的,哪里还有精力腾出来给她呢。
可是如果这一切自己都没看见多好,尤其是许林洋最后的眼神,悲痛又或是绝望,可他又是无比坚强的,否则怎么会在跟陈楠道别前还想着要先安慰她呢。
陈楠不喜欢这样的许林洋,因为他总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示在别人面前,可独独自己背负痛苦跟委屈,这样的他让她心疼。
还有可可,想到这里,陈楠更加难过了,她不明白可可为什么对自己那副表情呢,这让陈楠觉得太过于陌生。
其实从小到大,她都一直害怕这样的感觉,害怕一个曾经无比亲密的朋友将你当成一个陌生人对待的样子。
至少陈楠前一天晚上还给对方送去一个苹果,可是为什么,她连提都没提呢,难道那位师兄欺骗了她,独吞了苹果又或是丢了,这个突然迸发的想法无比幼稚。
不过在这种低落的心境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后,陈楠终于拿出手机来,忽然就拨通了沈文静的号码,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她就是想问问对方什么时候能回来,还有关于她家里的事情。
可是电话刚接通的那一刻沈文静似乎正在哭泣着,仿佛对方的心情远远超出了陈楠预测之内的沉重。
之后那些话也似乎是对方对她一个人说的,至少在这个学校里,沈文静再也没有其他朋友了,也许葛鹏可以勉强算上一个。
陈楠很清晰的记得那时候,沈文静的声音很是虚弱,沉寂了很久抚平心境后,她带着轻微的抽噎声幽幽道:“陈楠,我找到我的亲生父母了。”
陈楠便想着,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那为什么还要哭呢,喜极而泣?
可当她听到沈文静再次渐渐变大的哭泣声时,便觉得或许这真不是一件好事呢,因为,同病相怜般,在这股悲怆情感的流露下,她感觉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那会无需刻意去迎合这份悲伤,而是一连贯的事情全部被拖起,陈楠的眼泪便也不由自主的随着对方一起哗啦啦的流了出来。
即使陈楠始终觉得,自己那份微不足道的难过远远比沈文静轻得多。
因为沈文静后来的言辞很是犀利,她说:“陈楠,我宁愿自己是石头里钻出来的,也不要是爸妈生的,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他们了。”
那种语气带了股无可撼动的悲怆与决绝,她还说:“你不知道我想了她们多少年,在我哥哥欺负我的时候,我多想找到我的亲生爸妈啊,可是现在我找到他们了,却希望,他们从来没有存在过。”
陈楠安静的听着对方的倾诉,她觉得自己的眼泪已经干涸了,但沈文静不同,她字字戳心道:“他们至少该为当初抛弃我的行为而感到愧疚,无论如何,他们至少该愧疚,可是你不知道,在见面的时候,我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去叫他们一声爸妈,却连一声回应也没收到。他们知道我家里的情况,然后丢给我十万块钱,让我以后别去打扰他们了,我当时真想把那笔钱砸到他们脸上,可是我没有那股勇气,直到他们离开,我都在心里自我安慰着,或许他们还会回头看看我,还会后悔,你看,我多作践自己啊,这就是我朝思暮想,连做梦都会梦到的爸妈!”
陈楠觉得沈文静一定很难过吧,至少那样的话语里,陈楠所听见的,都是破碎的声音。
总之,这一定不是个让人欢喜的圣诞节,在挂掉电话那一刻,陈楠很笃信的仰起脸来,天空流云滚过,她可以听见空气跟树木枝干间轻微的摩擦声,然后所有的一切都被覆盖上一层厚重的阴影,也许这个带着淡淡悲伤味道的季节即将要离开了,也许它还将拖着时间的尾巴,持续很久。
总之这并不重要,因为每个人的命运都像是被某只隐形物体牵着的线,然后翻手是云,覆手是雨,无法改变。
想罢, 忽然有一滴水珠自半空滴落在陈楠的脸颊上,冰凉而刺骨,继而耳畔传来同学们匆匆的赶路步伐声。
陈楠想着,为什么,时间不能过的快一点、再快一点呢?这样的话,所有被我们此刻铭记的大事才会更容易被淡忘掉吧。
这时候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陈楠像是失神太久受到惊吓般,蹲步一跳,后退两下,但是因为麻木的脚底跟千万根银针在戳般,她吃痛一声,一个趔趄,双手着地,沾了一掌心的泥巴。
见此对方不由闷笑一声,递过一包面纸来问:“吓到你了。”
陈楠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关大哥你怎么又来了。”
“又?”对方挑了挑眉:“看来我出现频率太高,这个学校一点也不欢迎我呀。”
明知道对方故意为之,陈楠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挠了挠耳朵接过对方的面纸擦了擦手掌嘟哝道:“我可真没那么说,大哥过来,不知道多少人私底下开心呢。”
果然给对方点甜头吃吃,还是比较受用的,就听见关河流转起眼帘来拍了拍手说:“不跟你贫了,我是来找关卿拿钥匙的,昨晚回学校的时候钥匙丢宿舍了。”
“大哥昨晚回学校住的?”陈楠锁了锁眉问。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对方忽然侧过脸来。
“没有,我就是奇怪,大哥不是工作了吗,怎么还能住在学校里。”陈楠故意把问题往其他地方引。
“在还没有进行来年的毕业答辩以前,学校是不会把我扫地出门的,所以得看情况,有时候住学校,有时候回家,其他时候都在外面。”说完关河不经意将目光瞥过来一眼。
“这样啊。”陈楠乐呵呵的笑了起来,将这个问题一笔带过,不再追问,即使她内心已经开始在猜忌中有些翻江倒海,关于关卿,她昨晚并没有回家?难道她是跟.......
没等陈楠下定这个叫人心惊的结果,关河的话便再度自空气中传来。
他说:“陈楠,你真奇怪,怎么一会哭一会笑的。”
“我什么时候哭了?!”陈楠觉得自己嗓门一定特别大,导致对方眼神都不由自主的上提了些。
“那是我看错了,冬天的水汽比较重。”大概是为了避免尴尬,关河若无其事的说出这句话来,好让刚才的问题更容易被忘掉。
“喔,那大哥怎么知道我在这。”问起这个问题来,陈楠就不由的有些疑问,难不成对方是在跟踪,不然总不至于这么巧合吧。
关河似乎猜透了想法,便走上前去噗嗤一笑的敲了敲对方的脑袋,陈楠便把眉目锁得更紧了。
“巧是巧了,刚才我碰巧在教学楼那边遇到以前的班主任,就聊了会天,不过他下午有课,得提前一刻钟回办公室整理下材料,所以我就走了,碰巧就看见你一个人低着脑袋谁都看不见一样朝这边走了过来,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我觉得奇怪也就跟过来看看。”
“啊。”陈楠忽然间有些脸红,难道刚才自己哭鼻子的时候也被对方看到了,天哪!
“我可不是有意的,只是碰巧赶上了。”对方抿了抿嘴一脸无害的模样。
“额,其实........”陈楠刚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不巧,上课铃声响了起来,就被打断了。
关河摊了摊手:“不巧,每次看见你都赶着上课。”
陈楠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尴尬的笑了笑:“那个,大哥我先回去啦。”
关河便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再见,就目送着陈楠奔跑的背影越来越远,真奇怪,每次都是在这样目送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