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该怎么说呢，许林洋有些自我奚落的皱了皱眉头，看向对面满脸期待等着结果的陈楠，心里无奈极了。

好像很久以前他就想把这件事情的原委，全都一字不落的告诉陈楠的，可有人却跟他说：“如果可以的话，一定不要让她知道。”

并且对方给出的理由竟然连让他拒绝的余地都没有，所以这就成了件极为小心翼翼要去保护的秘密。

可既然是秘密，就总会有无法隐瞒的那一天，许林洋不是没考虑过这样的问题，而是越往后他越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觉得胸口无比焦灼，因为命运实在是太阴差阳错了。

他知道对方滚烫的目光正在自己身上游走，只能暗自苦笑着，既然早晚都得说出来，干嘛现在还要多此一举的隐瞒呢。

强咽了口气，他缓慢抬起头来，可在视线与陈楠相撞的一刹那他就怯懦了，卡在喉咙口的话瞬间又咽回了肚子里。

如果知道一定会很震惊吧，或者接受不了，想罢许林洋的心沉沉的坠落下去，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

好像越往后就越棘手，总不能直接就告诉对方，她是那个跟她一起长大将近二十年的人吧，想到这里，许林洋嘴角不由抽出一抹冷嘲。

陈楠一直没将视线离开他的面部，甚至一度紧盯着对方的双眸，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细微的表情。

所以见此陈楠心里更加懊恼起来，因为从女孩子的角度来讲，这些问题应该不算过分吧？还是说那段感情对他伤害太深了，不愿意提起？可以前他明明说过并不在意的啊！

陈楠越想越觉得胸口闷着股气，可对面那个幽静的少年，好像故意在回避着自己。

她试图从对方面部表情上搜索出一些线索来维持内心的稳定，不过许林洋从来都是这样，但凡他不愿袒露，便总是不露声色。

好一会他才试图拉起陈楠的手，略微斟酌了一下才道：“陈楠，其实.....”

果然所有的故事都是这样，在所有答案即将呼之欲出的时候，在当事人已经悬起心来期待最后结果的时候，总有一些事会不合时宜的发生从而阻断，致使情节越发错综复杂起来。

所以就在许林洋的话被一阵嘈杂的手机铃声打断，并且在看到来电显示后立马接通时，陈楠心里不由暗骂：“为什么不能等一句话说完了再接电话？他是不是故意的？”

可看到许林洋面部微变的表情时她便不再啃声了，那会，陈楠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隐隐的不安，她感觉到似乎有什么非常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因为挂了那通电话后，许林洋唇色泛白，面部连最初的一抹血色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继而又变得无比痛苦起来，陈楠很少看见许林洋这样，所以她心里瞬间就没了底，早把刚才的问题抛到九霄云外，只能颤着嗓音问：“怎.....怎么了？”

许林洋摇了摇头站起身体来，缓慢掩饰掉方才的表情，很是紧迫想要离开的样子。

陈楠仰起脸来，忽然觉得这个高大的身影似乎藏着承载不动的悲伤，因为随后他说：“陈楠，我外公去世了，我妈在赶去医院的路上出了车祸。”

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像是流动的风声般在陈楠耳畔飘忽不定，她只觉得脑袋中忽然就嗡的一声响起一阵惊雷，然后双目木讷的注视着对方。

陈楠总是无从应对这种突如其来的事件，更不知道怎么做才能稍稍平复许林洋的心情。

那一刻，她只觉得，哪怕是简单的安慰也没法从笨拙的口中说出，不然只会显得虚伪。

只等着许林洋伸过手来抚顺她紧缩的眉角道：“陈楠，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了，得马上回去。”

听罢陈楠立马将掌心覆盖在对方的手背上，点了点头，满眼焦灼的回：“没事的，没事的，你快走吧。”

然后就目送着许林洋的背影奔向敞开的车门，那时候他还拉着她，即使是关上车门的那一瞬间都试图挤出一份艰难的笑容来告诉她：“陈楠，别担心。”

这让一度陈楠在以后无数个冰冷的寒冬里，每每站立在人来人往的车站旁时，都会暗自懊悔。

想着为什么，那时候不能给许林洋一个拥抱呢，即使卑微，却也是有温度的，至少可以减少他一丝难过。

而这些，不是她不能做，只是那时候她还小，还在责怪中错乱，更不明白，这个拥抱会给他多大的希望。

可摒弃这一切不谈，记忆依旧撵回到那个熬人的午后，冰雪尚未完全融化，在暖洋洋的太阳光线稀释下，纵横的水流在马路中央肆意的漫延着，像攀爬的藤蔓般，可以勾勒出人们复杂的心境。

那会陈楠仍然失神的沉浸在这份不明由来的悲伤里，她想起许林洋最后离开时的眼神，这种压抑令她短暂遗忘了自己刚才郁闷的问题，因为相比起来，它们简直不值一提。

而正当她思考入神的时候，忽然从背后传来一阵叫唤声，声音熟悉极了。

她说：“嘿，陈楠。”

陈楠愣了好一会，感觉自己跟失魂落魄了一样，这才半掩着眼帘转过身去。

“可可？”她眯了眯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果然是的。

那天可可穿了件粉白色的毛呢大衣，配上淡灰色的打底裙裤和卡其色雪地靴，静静的站立在校门边的台阶旁。

她长长的头发随着摇曳的凉风一同飘拂在白皙的面颊上，陈楠看得出神，感觉好久不见，似乎对方又漂亮了许多。

可可见此稍稍朝前走近了几步，面上挂着奇怪的表情，是陈楠从没有见过的陌生，难道是太久没见到了？

陈楠有些不解的想着，不过她已经没有心思再去考虑太多了，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到教室里坐下来休息，然后好好整理思绪，消化许林洋家里忽然发生的事，所以实在没有心情在这里笑眯眯的跟可可叙旧。

“刚吃完吗？”

陈楠打算问完这句话就赶紧说要回去有事，方便抽身离开，她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已经开始有气无力了，但愿可可能够理解。

可对方并没有回话，而是啪嗒啪嗒的踢着脚下路面上的石子，隔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问了句不相干的话。

她说：“刚才那个是你男朋友吗？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这让陈楠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说话的声音太低了，以至于对方根本没有听见。

但她还是吃惊的回复道：“啊，你都看见了吗？本来还要告诉你的呢，不过昨晚去你们班你不在。”

说这些话的时候陈楠有些不好意思，即使可可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并且两人曾经无话不谈，可是忽然说起这些，她还是觉得尴尬，感觉气氛怪怪的，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可可似乎并不在意她之前一大堆铺垫的话，只是格外强调这个问题。

“两个月了吧。”陈楠红了红脸。

“他喜欢你吗？”可可继续不动声色的问，不过光线遮掩了她的表情，致使陈楠看不真切，就觉得她是好朋友关心自己才问的话，并不觉得突兀。

可她还是觉得有些羞涩，只能绕着手指头慢悠悠的回复道：“还不错的，挺好，下次让他请你吃饭，听说你们以前还在过一个班？”

问完，陈楠又笑眯眯的仰起脸来朝对方走去，那会，天光在头顶的照射度很强，周围相继有同学陆陆续续走过。

等终于看清了对方的神色，只觉得心里一惊。

因为可可表情始终是淡淡的，说不出好，也说不出坏，可是她明明应该为她高兴才是，还是说就连可可也遇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

没等陈楠开口询问，这时候忽然有位女生从食堂里面走出来朝她叫了一声，宋可可迅速转过脸去朝那人招了招手点头道：“我知道了，就来。”

随后又转头看向陈楠淡淡说了句：“应该快上课了，赶紧回去吧，我先走了。”

那种语气出奇的陌生，甚至隔了几步的距离，陈楠看见对方的眼帘中像是忽然飘起了大雾般，冷冷清清的，叫人摸不着边际。

致使她短暂的无法适应这样的情境但最终还是轻轻“喔”了一声，就抬头目送着对方的背影离开。

那会，路面上依旧荡漾着冰雪融化后的肮脏水渍，隔着刺骨的气流，可可耷拉着脑袋走路的单薄身体映入到陈楠的眼眸中越显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陈楠记得中途那个等着可可的女生忽然转过脸来朝陈楠瞥了几眼，她烫着滚黄的短发，眼神犀利极了，这让陈楠莫名的心虚。

真是奇怪，难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可可了？不可能啊！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似乎比之前更加空落了。

今天可真不是什么好日子，好像所有意想不到的事都相继砸落在陈楠身上，大概就在可可离开的最后一秒，她独自一人悄悄朝学校最为幽静的林荫道走去，然后蹲坐下来流了几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