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她十一岁,女红学的很好,可她仍是用了好几日,才绣出这块让她满意的锦帕来。
她还记得那日梨花开的正盛,她站在树下等了许久,一身华丽宫服的少年这才姗姗来迟,一边喘气一边跟她解释,额头也渗出一层汗来。她红着脸将锦帕递过去,让他擦一擦,声音如同蚊吟。少年一眼便瞧见上面的花和字,欣喜不已,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他说,韶华,我必不负你。她更加面红耳赤,转身要走,却被他打横抱起,转起了圈……
什么时候睡着的许韶华不记得,朦胧间只觉得脸上痒痒的湿湿的,伸手去擦,却碰到什么东西,睁眼一看,却见明亦初正握着毛笔望着她傻笑。
许韶华后知后觉地擦了擦脸,却见手上全是乌黑的墨水。“明亦初!”咬牙切齿的声音响彻辰王府。
她发誓,她从来没有这般失态过。可如今的明亦初简直有让人发狂的本事,找来鸟蛋放她床上让她孵化、从池里捞了鱼塞茶壶里养、嫌院里银杏落叶烦人把树给砍了……她再怎么生气、佯装要罚他,他都不反抗,只望着她痴痴的笑,让她无可奈何。
“小姐,你别生气了。”青青拿来披风给她披上,看着许韶华愤懑的表情有些好笑。
“你去,把院门锁好,不许他再进来!”许韶华瞪着院门,生怕在门外叫嚷的明亦初突然推门而入。
青青掩嘴笑道:“小姐放心吧,门锁着呢。”偷偷瞥了一眼院门,调侃道:“辰王这么一闹,总归让小姐心情好了不少呢。”
闻言,许韶华一愣,这才发觉这几日明亦初把王府闹的鸡飞狗跳,她整天忙着替他善后,竟忘了问羽姬那边的消息。
“这几日浣碧馆那边可有消息吗?”
青青被问的莫名其妙,疑惑地摇摇头,却很识趣的没有细问。
“娘子!开门!”门外的明亦初憨声憨气的叫道,一边用力敲打院门,“娘子!”
许韶华一听,顿时有些崩溃,她断定明亦初现在不懂娘子的含义,必是府里那些爱嚼舌根的下人们见他如今痴傻,逗弄他玩。
“小姐,就这样把王爷拒之门外,传出去是不是不大好?”
“你觉得我还有什么更糟糕的可传吗?”许韶华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裹紧了披风,起身进屋。
青青一想,她说的似乎挺有道理,前些日子市井之间早已传开她出入风月场所将辰王带回王府一事。身为女子在那种场合抛头露面已是不守妇道,如今辰王痴傻,竟也归咎于她的泼辣管教。
“小姐,浣碧馆那边有人送了信来。”青青呈上信笺,站在一旁静候吩咐。
今夜戌时,落英湖旁一叙。
许韶华愣了一下,不明白为何非约她出去不可,却还是让青青先去备下马车。
眼看着花草渐枯,院里落了不少自别处飞来的叶子,满目萧然。许韶华再无抚琴的兴致,裹紧了披风,眺望着京城那边的天空,微微出神。
不知京城那边是否也像临安这般冷?
“娘子!”一声呼唤在这安静的院里显得格外突兀,许韶华寻声望去,却见明亦初正趴在围墙上看着她笑,“娘子琴弹的真好,我也要学。”
“你当心着点,别摔到了。”许韶华无奈地起身过去扶他下来,看了看院墙外的大树,有些头疼,“日后不许再翻墙进来。”
明亦初委屈的扁着嘴,拉着她的袖子小声道:“可是娘子关门不让我进……”
许韶华回眸看向那紧闭的院门,哑然失笑,“你若安分一点,我又怎会将你拒之门外。”
“那、那娘子教我弹琴。”
“好。”
明亦初平日里闹腾的很,学起琴来倒是极为认真,薄唇紧抿,神情专注。
往日与明亦然琴萧和鸣的情景浮现在眼前,恍惚间,明亦初的脸竟渐渐与明亦然重合,许韶华失神,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脸。
“娘子?”
她一惊,猛地缩回手,再看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来。
“娘子我饿了。”明亦初牵着她的袖子,双眼巴巴地望着她。
许韶华动了动唇,唤青青准备晚膳。
许久没与她在一起吃饭,明亦初显得胃口很好,将每盘菜都尝了个遍,然后把自己觉得好吃的全给她夹过去。
许韶华看着碗里被他咬过一口的鸡腿,有些想笑,却是放下碗轻声道:“我待会有事须出门一趟,王爷在府里等我可好?”
正在啃鸡腿的明亦初突然停下动作,眼中闪着泪花,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许韶华赶紧将碗里的鸡腿夹给他,一边柔声安慰道:“就一会,你乖乖练琴,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听说有好吃的,明亦初这才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