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华走在前头，发间的步摇随着她的走动相互碰撞而发出清脆的响声，许韶华在她右侧，慢她半步。

清梅园里的丝竹歌舞在耳边渐渐淡了，走到一处亭子，许清华才在亭里美人靠旁驻足。

许韶华站在一旁，见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也不肯先开口。

良久，许清华终于禀退下人，坐在石凳上，“姐姐近来可好？”

“承蒙太子妃挂念，一切安好。”许韶华福了福身，垂眸站在她对面。

许清华看了她许久，叹了口气，道：“你我姐妹十八年，小时候你总替我去做我不愿做的事，爹爹罚我，也是你替我抗下。你我之间向来没有隔阂可言，可如今却因为一个男人而生分了。”

许韶华抬眸看她，有些动容。

她们是许家的女儿，生来便注定身不由己，怎能将圣旨一事迁怒于她？

“太子倾心于你，爹爹也知晓，只是你素来不喜名利之争，这深宫犹如战场，你太过善良，如何保全自己？”

“清华……”许韶华苦笑着摇头，“你不必安慰我。”

父亲重视权利，太子登基是早晚的事，妹妹一向聪明伶俐，懂得看人眼色，而且深得父亲喜爱。嫁于太子的圣旨想必就是父亲为她求来的吧。

可为何还要将她嫁到那么远的地方？

“太子妃，太子来了，皇后娘娘叫您过去。”绿衣丫鬟匆匆赶来，说话时始终低着头，十分恭敬。

许清华愣了一下，看向许韶华，见她神色不自然，便起身道：“姐姐，可要回席么？”

“嗯。”

一路无话，入了清梅园，两人同时进入明亦然的视线。看到许韶华，他眼睛一亮，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一身明黄的明亦然依然俊朗如初，眼中的炙热迫的许韶华不得不避开他的视线，一旁的许清华双眸却是暗淡了不少，他眼里还是没有她。

记得及笄前一日，她瞒着众人偷偷跑到马场，马儿疾驰，她慌了神，揪着马的鬓毛手忙脚乱的伏在马背上。

她以为等马儿跑累了便会停下，谁知它越跑越快，尚未来得及呼救，她就被甩下马背。

那时候她心想，完了，她堂堂许家二小姐，如今竟要死于非命了。

可是下一刻，她的腰被谁一把搂住，那人将她拥进怀里，一只手护着她的脑袋，抱着她在草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那人被她压在身下，可是即便头晕目眩，她也忘不了那人的眼神。

满目宠溺，温柔的像要化出水来。

她愣愣的望着他，只觉得心里痒痒的，似乎有什么破芽萌发。

“不是说在府里准备及笄礼么？”他伸手在她额上点了几下，“以后不许一个人来马场，还好今日我在，若是真摔下来可怎么办？”

“我……”她有些委屈，想要狡辩，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生生止住。

“日后想学骑马找我便是，不许自己乱来。”他揉揉她的脑袋，眼中漾着笑意。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对她这么温柔，可是从此心里便有了心事。直到有一日看到姐姐房里的画，画上的男子与他一模一样，她才意识到，大概她被认成姐姐了。

她又去了马场，却见那人与姐姐共乘一骑，姐姐笑的欢快，他眼中温柔更甚。

原来不过是一场误会，她挑了一匹枣红马，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假装那人也坐在她身后，教她骑马。

只有掉下马摔的灰头土脸的时候，她才清醒的想起，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人。

她放弃骑马，绾起发髻，认真学习琴棋歌舞，以前贪玩的小姑娘再也不见。

她对父亲万般讨好，得知父亲有意与那人联姻时主动请缨，可惜他眼中只有姐姐，毅然拒绝。

再次正式相见，他与她对桌而坐，举止言谈间很是大气，五官比之前多了一份成熟与稳重，却不复温柔。

他看向她的眼神有些疏离，委婉却又坚定地告诉她，他爱的是许韶华，他不会负她。

她仍是笑的坦然，“我知道，反正我也不喜欢你。”

千言万语也无法表达她的心如刀割，她将他埋在心底三年，从来不曾向谁吐露心事，如今这份情意尚未说出口便被压的支离破碎。

“我们做一场交易吧。”

皇帝年事已高，各路诸侯蠢蠢欲动，若得许家支持，登基会顺利许多。

“韶华也是许家女儿，娶你娶她并无影响。”

“不不不，姐姐太善良，帮不了许家，你娶了她，不过担了个名。何况到时京城动荡，想必你也不愿她卷入纷争，不如先将她送走，待你根基稳定再接回来不迟。”

他盯着她，修长的手指有规律地敲击桌面，好看的眉毛却微微蹙起。

她多想伸手替他抚平，可她只能微笑。

他终是娶了她，却是为了别人的安危。

大婚当夜，他留在她房里，却只有一句“你早些歇息”，便坐在桌旁看书。

大红的盖头遮住了她所有视线，满目鲜红，刺激的眼睛不住流泪。

洞房之夜，两人竟各自坐了一宿，玉壶里的合欢酒一滴不少。

“清华？”

许清华回过神来，看到许韶华关切的眼神，微微一笑，“嗯。”

她提步走向明亦然，小心掩饰眼中的情绪，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心系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