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红妆。
在穿上这一身嫁衣之前,许韶华一直以为她会凤冠霞披的嫁给她的心上人。
明明几日前她还见过他,他信誓旦旦的握着她的手说:“韶华,无论发生何事,你都要记得,你是我最珍惜之人,将来必会是我明亦然的妻,必会是这大镜皇朝的皇后!”
还有什么比心上人的承诺更为动人?
可是为什么,两道圣旨降下,太子明亦然指名要娶丞相府二小姐许清华?大小姐许韶华却要远嫁至边城,嫁给一个不受宠的王爷?
接到圣旨时,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许韶华怎么也不懂,明明明亦然喜欢的是她,却要娶她的妹妹?
就算两人是孪生姐妹,可许清华终究不是许韶华。
“韶儿,待你平安抵达,定要托人捎个口信回来,如今可不是太平世道……”母亲感叹着,认真的给她梳理发髻,声音有些哽咽,“你莫要觉得苦,妹妹封为太子妃是她的福气,而你远离了深宫也是你的福气。辰王再不受宠也是个王爷,嫁过去之后好好侍奉夫君,你是丞相之女,定然不会委屈了你……眼看着天转凉了,我让青青多带些御寒的衣服,可不能冻到了自己……青青是个机灵的丫头,有她陪着你,母亲也放心了……”说着,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可许韶华分明看到她眼中的水雾。
“母亲,女儿记住了。”她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微微红了眼眶。
大红花轿里的许韶华鼻尖有些发酸,她怎么也不明白,要说明亦然不知道她的婚事,她是不信的。那么,为什么?
什么山盟海誓,携手白头?这么多年莫非只是她独自一人沉溺其中的梦?
“小姐,天要黑了,附近也没什么人家,只能在此露宿一晚了。”轿外的青青小声提醒道。
许韶华整理了一下情绪,轻轻在轿上敲了两下,示意自己明白了。
天色暗的极快,随行的队伍在花轿附近生了火堆,三两个聚在一起小声的说话,烤肉的香气四散开来。
作为新娘,许韶华只能待在轿里,不能说话,不能进食,连觉也睡不得,只能喝点清水。
借着四周的火光,她只能看到头盖和衣裙的红色,鲜艳无比。
她在心里幻想过无数次出嫁的场景,想着明亦然身着喜服,骑着宝马前来迎娶她,幻想着洞房之夜明亦然掀开她盖头时的表情。明亦然承诺娶她时她有多欢喜,现在就觉得有多可笑。
大概世事总无常,人心自难测。
“有刺客!”
一声尖叫拉回她的思绪,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觉得一阵劲风袭来,下一刻便被人拦腰抱起,腾空而飞的感觉让她下意识抱住那人的肩,盖头也被风吹落到身后。
看到她的一刹那,那人有瞬间的失神,但很快反应过来,仍抱着她快速奔跑在树林间。
“叶将军……”
那人不理,只是眉头皱的更紧。
许韶华叹了口气,将他脸上的黑巾拉下来,消瘦的面庞棱角分明,下巴上生了些胡茬,平添沧桑。
果然是叶律。
“停下吧,叶大哥。”
叶律垂眸看她一眼,果然放缓了脚步,小心地将她放下。
“你这又是何苦?擅自离城,若被有心人参了一本,皇上定要怪罪。”
“我既已离城,还怕皇上怪罪?”
“那城中百姓呢?若敌军这时攻城,主将不在,城楼失守,到时生灵涂炭,你又当如何?”
叶律哑然,动了动嘴唇,终于愤然道:“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看你嫁给那无用的辰王!他整日只知道流连于烟花风月之地,你若嫁过去,必要受委屈!”
“叶将军……”许韶华有些无奈,苦笑道:“再无用,我也是他的妻啊……”
“我带你走!”叶律一把握住她的手,“韶华,我带你走!”
许韶华愣愣的看着他,见他满眼血丝,心里更是酸涩,缓缓抽出手,“抗旨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为了一己私欲将族人推入险境,我做不到。叶将军,你待韶华好,韶华一辈子都不会忘,可韶华并不值得你冒此大险。”
“值得!值得的!”叶律有些激动,表情很是痛苦,“往日你对太子情深义重,我自知不如太子,可如今他已背负了你,难道我还不如那辰王吗?”
许韶华摇摇头,转过身,喃喃道:“抗旨不尊,是为不忠,不顾父母安危,是为不孝,我许韶华不是这等不忠不孝之人。你回去吧。”
叶律身子摇晃,像是一下被抽空了力气,张嘴却发不出声来,眼睁睁看着那消瘦的背影渐渐融入黑暗。
韶华,你何苦这般委屈了自己……
从京城出发近四日,送亲队伍才抵达辰王封地临安城,一路走来却未见到半个迎亲之人。
明明时节已经转秋,日头却是毒的很,许韶华端坐在花轿里等了半晌,也不见新郎出来,又饿又热之下,心里难免生了些怒气。
“青青。”许韶华敲敲隔板小声唤道,“去让人请王爷出来。”
“是。”
自家主子受了委屈,青青也不乐意,愤愤地冲向辰王府,却被门口侍卫拦下,争辩了几句之后又气急败坏的跑回来。
“小姐……”青青又急又气,几乎要哭出来,“他们不让我进去,还说……还说王爷去了什么浣碧馆还没回府,小姐……”
许韶华心中冷笑,一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去处,也不管那么多,直接命人抬轿进府。
“我是王府管家玉兰,王爷尚未归来,还请小姐稍候片刻。”女管家笑意盈盈地拦在门口,不让花轿进门。
“什么时候奴婢也能拦主子的路了?”许韶华衣袖下的手紧紧握起,声音冷的厉害,“本王妃由皇上亲自赐婚,是这辰王府的女主人,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本王妃不敬?”
那玉兰脸色一僵,自知理亏,连连赔笑:“是是是,是奴婢逾矩了。不过新娘盖头未揭不可言语,这可是规矩,王妃知书达礼,想必不会忘了礼数。”
许韶华深吸一口气,揭了盖头,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掀开轿帘走了出来。
她平日里嫌麻烦,只是略施粉黛,而今大婚,难得的画了浓妆。
头上梳了牡丹髻,精致的珠冠正稳稳的待在头顶,两边是由耳际垂至胸前的流苏。额头正中用朱砂描了一朵明艳的红梅,双瞳剪水,顾盼生辉,左眼下贴了一排璀璨的小水钻,在阳光下亮晶晶的,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