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地下的石室里空气显得有些潮湿,大概是因为这四周长满茂盛的喜荫植物。整个约一百平方米的石室里只有一张用石头砌成的床,地方很干净,甚至显得有点空荡。也只有四面灰墙上残留的一些壁画,隐隐暗示着这间石室的不平凡。
倪稚平躺在石床,闭上眼睛,享受背后渗出的寒意。就像闭上眼睛,她也能真切地感觉到站在离她不远处的余修印,他微弱平稳的呼吸声一点一点地落入她心里。
允歌漫则是应该在石室外面,监视外面的动静。倪稚被带来这里之前曾昏睡过去,所以她不知道这个地下石室实际上处于哪里。
她隐约从两人的沟通中察觉,他们正在等另一个人的出现。而且这个人,才应该是策划这件事的主要人物。
很突然地,她感觉到余修印身上的气息一瞬间包围了自己。睁眼,一张被放大的俊颜出现在自己上方,阴郁的黑眸正盯着自己。那种眼神好似正在压抑着内心的欲望。
倪稚呼吸一滞,灵动的大眼睛里清澈见底。
“怎么了?”倪稚努力吐出几个字,希望余修印能起身离自己远一点。
但是余修印就像完全无视了她一样,只是专注地凝视着她,剑眉慢慢皱起。耳边那颗蓝钻在昏暗中闪着微弱的光芒。
倪稚被他这样看着,身体渐渐在升温。没有办法,每次遇到余修印,她的身体和情绪总是那么敏感。
“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出来啊。”
气息凌乱地说完这句话,倪稚马上捌过头去,不敢再去看余修印那双会将她吸入旋涡的黑眸。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有这种感觉?”
余修印终于开口,是比以往还要低沉的声音。
“嗯?”
倪稚把头转正,疑惑地盯着他。
“看到你,我感觉到很恐慌,就是一只立志不吸血的僵尸,看到一个被割破了动脉的人类。”
余修印一直保持着俯身的动作,双手撑在倪稚两边的耳朵旁,语气温和但带着无法名状的压抑。
倪稚眨了眨眼,好像很认真地在思考他的话。
“无法抑制的欲望和必须克制的决心。”余修印补课道。
“可是,就是你把脖颈呈给我,我也不会吸你的血的。”倪稚有些傻气地说。
她根本不知道他内心的挣扎。余修印凝视她的目光在一瞬间柔和了下来。
“你真是僵尸?”余修印问道。
“嗯。”倪稚重重地点头。
“你不会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不管你会不会因为我是僵尸而更加讨厌我,我的身份就是僵尸。”
因为余修印的脸就在自己上方,她无法坐起来表达自己激动的情绪。但是她的目光里燃着闪耀的光芒。
虽然是他一直想否定的事情,但是事实始终是无法改变的。别人是不是僵尸他一点也不在乎,唯独倪稚。
但是,就算她是僵尸,他还是深爱着这个人。
“余修印。”
余修印回过神来,正好撞上倪稚灼灼的目光。
“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总感觉,你在背负着什么痛苦的事情。”
倪稚扬起一个独属于余修印的温暖的笑容。
余修印眼神一震,心里某处受到触碰。
余世文去世之前,他曾经想过,长大后和倪稚组织一个平凡的家庭,生儿育女,细水长流。
这一刻,他看到倪稚这般温暖的笑容。他下定决心,他一定会给倪稚创造一个幸福的未来。
“倪稚,你理想中的生活是怎么样的?”他的语气中不自觉地带着一丝宠溺。
“嗯?”倪稚总是容易被余修印忽悠,总是被余修印牵着走。“有人陪我画画,陪我吃饭,一起去看电影,去游乐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我会为你创造这个未来的。”余修印抬起一只头,抚摸她的脸颊。
倪稚不自觉地侧头,闭上眼睛,感觉他布茧的宽厚手掌带来的温暖。
石床上的倪稚突然惊醒。背后渗着细汗,四周是阴凉的气息。上一刻停在脸颊上温热的触感好像是一场虚无,但是又那么真实。
她微微侧头,眼角瞄到背对着自己站在墙边的余修印。他的背影仍是那么孤冷。
是梦吗?
她勾起一个无奈的弧度。
就算是梦境,梦里余修印对自己说的话未免也太奇怪了。
创造一个未来?为她?
他不是一直只在乎要为他的爸爸报仇吗?
石室外传来细微的动静。倪稚屏息细听,平躺的身子却一动也不动。
这个石室很奇怪,没有曲折的通道也没有石门,一个没有任何屏蔽物的出口,给人感觉更像是一个山洞。
进来的是允歌漫。
“消息已经散发出去了,相信倪老爷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是允歌漫的声音。
“嗯。”余修印轻微地动了动喉咙。
“那一切就按原计划进行了。”允歌漫斜睨了一眼里面的倪稚,淡淡地说完这句话,又走了出去。
石室里又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余修印。”倪稚侧头,轻轻唤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空间显得空灵。
余修印转身,在离她有些远的地方看她。
“你的理想生活是怎么样的?”
倪稚问。她问了刚刚在梦里余修印问她的问题。
余修印平静地望着她,久久没有说话。而倪稚没有放弃,耐心地注视着他所在的方向,等待他的回答。
“娶妻生子。”他言简意赅。
而她眉心微皱,注视他的目光黯然失色。
“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倪稚垂眸,声音低落。
于是,她错过了余修印落在她身上深情的眸光。
“不要太聪明,不要太美,不要太复杂。”
“那……”我在你眼中是怎么样的?
终究还是开不了口。
明明余修印都这么明显地与自己站在了对立的方向,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这个人。
明明这个人要伤害自己最亲的人,她还是无法对他产生一点怨恨。
她抬头,正好余修印收回了在她身上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