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事情,余修印其实记得非常清楚。
那个晚上,一个穿着夜行衣的女人忽然出现在他的房里,然后强行把他带到一个偏僻的郊区里的屋子。
“你是谁?带我来这里想做什么?”十二岁的余修印目光警惕地注视着黑衣人的一举一动。
“今晚先在这里睡一晚,明天一早我们要去美国。”
穿着夜行衣的女人略带冷酷地说完,转身利落地脱下身上的夜行衣,露出里面的黑色及膝连衣裙。女人看起来约二十八九,黑色的半长发,不施粉黛的小脸上透着精锐的气息。
“啊姨,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捉我来这里吗?”
余修印思量片刻,决定还是礼貌地跟这个陌生女人交流,因为他知道他一个小孩子根本没有任何能力逼问这个可以把自己偷偷从倪稚带出来的女人。
女人将夜行衣放回身边的行李袋,抬眼看余修印,面无表情地说。
“你爸爸是警察卧底,在倪家执行任务的时候被发现已经被暗杀了,为了防止倪家对你下手,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你说爸爸他……”余修印一张小脸紧皱,目光有些涣散地看着她。
“不,你在说谎。我爸爸怎么会?”余修印摇头。
女人从行李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余修印。
余修印拿过纸张,低头认真地看了起来。他认得出来,是他爸爸的笔迹。
上面有些潦草地写着:相信谧姨的话,好好活下去。
豆大的眼泪默默地在黑暗里滴落。
女人垂眸,看着垂着头,肩膀微微颤动着,很明显在哭泣的余修印。
她冷艳的脸上却是无动于衷的。
“我要回去找他们。”
余修印忽然站起来,快速地抹了抹眼泪,然后迈腿往门口走去。
女人伸手,轻松地把他拉回来。
“仇,是一定要报的,但不是现在。”
女人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坚定而阴寒的气息。
到了美国的余修印进行了一连串的训练和学习,从一个弱小的男孩子成长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国际刑警。他不但完成了在警校的学习,也跟着当年救了他的谧姨学会了独步天下的飞刀。
他曾告诉自己,他生命的意义在于为父报仇。但是,在美国的无数个夜里,他从睡梦中忽然醒来,脑袋里满满都是倪稚。
那双永远关注自己的大眼睛。
“你来找人吗?”
他抬头,对上倪稚清灵的眼。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嗯。”只能勉强给出回应。
“喔,再见。”倪稚语气里带着少许的失望,然后与他擦肩而过。
“你要去哪里?”
余修印在倪稚身后,语气有些生硬地问。
倪稚回头,看向余修印的眼神带着疑惑。她怎么觉得今天的余修印有些奇怪。
没有马上得到回应的余修印上前,走到倪稚跟前,身上的气息愈发地阴沉。
“去见他吗?”他薄唇里吐出几个字。
“嗯?”倪稚这回是真的有点摸不清思绪了。
倪稚讶异的表情在余修印看来无异于承认。都说吃醋的人是没有智商的。
倪稚被余修印尖锐的目光盯着有点害怕,她看着绷紧着脸的余修印。
“发生什么事了吗?”倪稚弱弱地问,视线从余修印脸上移开。
这一举动在余修印看来无疑是逃避。余修印一心认为倪稚是因为被发现,然后心虚。
“你说过你从来没有忘记过我吧。”余修印转过头去,语气压抑地说。
“是啊。”
倪稚回答得坦率。
“那你和唐宇是怎么回事?”
倪稚眨了眨眼睛,有些傻气地看了看余修印。
忽然,她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响亮。
“你在吃醋吗?”
倪稚刚说完这句话就明显感受到来自余修印冰冷的目光了。
“是吗?”倪稚不怕死地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凑到余修印眼前问道。
余修印懊恼地俯视眼前的小脸,他只要稍稍低头,就可以马上封住她那张嚣张的小嘴。
就在余修印欣赏倪稚的时候,倪稚有点脸红地退后了几步。
“你这样真的很让我难过。”倪稚低着头,声音细如蚊声。
余修印心一动,倪稚低着头,失落的样子让他心疼。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喜欢还是不喜欢?在一起还是分开?你跟我说清楚啊,让我知道我该怎么做。我才不会管什么身份对立,只要你说一句话,我愿意义无反顾地在你身边。”
倪稚说完,抬头激动地看着余修印。她投放在自己身上的仿若对全世界的关注目光让余修印舍不得舍弃。
但是一个是父亲,一个是爷爷。他知道他们都无法舍弃。
他不可能在杀了倪稚的爷爷之后请求倪稚的原谅,同样,他也不可能原谅倪稚的爷爷。
“倪稚。”
余修印温柔地唤她,声音里却夹杂着深深的无奈。
倪稚看着他,充满期待的。
“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不去看倪稚的表情。他转身,狠心地走开。
暗骂自己的愚蠢。
走到寢室门口的时候,余修印正看到双手插在裤袋里,悠闲地倚着墙的唐宇。
“嘿,余修印。”
唐宇主动跟余修印打招呼。
余修印冷淡地点了点头,他实在没什么心情面对唐宇。
“有空聊聊吗?”唐宇站起来,看着余修印。
“行。”
他们走到了宿舍楼下的后巷,后巷平时几乎没有人来。
“什么事?”余修印对着站在自己前面,背着自己的唐宇,平静地问道。
“倪稚是我的。”唐宇转身,语气霸道,看着余修印的眼神阴狠。
唐宇的话让余修印有几分吃惊。他虽然知道唐宇喜欢倪稚,但是唐宇在他印象中还停留在书生的时候。
“她现在不是你的女朋友吗?”余修印问了内心最想知道的问题。
唐宇冷笑一声。
“你阴魂不散地缠着倪稚,她怎么会跟我在一起?”
不得不承认,听到唐宇的否认,余修印顿时心情愉悦了不少。
“我和倪稚没有关系,我只能这么说。”
余修印口是心非地说完,转身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