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纷纷扬扬地铺了一地，舒弦失神地在皇宫里转了一圈，才慢慢走到宫门口。听闻卿妹中毒，他心里很是担忧，但自从知晓卿妹对他的感情之后，他就没法再像以前那样去坦然面对。

如今，他和卿妹之间就像是凭空出现了一道障碍。

“公子！”

流云本来是驾着马车在宫门口等舒弦的，可当舒弦出现在他眼里的时候，原本整洁的官服上面堆满了雪，还有雪化而留下来的水渍。

闻声，舒弦蓦然抬头，流光溢彩的双眼失去了往日的风华，就连浓密的睫毛上也在不知不觉间堆了一层薄薄的雪。

“流云……”他轻声呢喃。

流云赶紧将马车里厚厚的狐裘为舒弦披上，“公子，您不是最怕冷的吗？怎么还淋雪？要是让夫人见了，肯定又会说您！”掸了掸衣服上的雪渍，又撑开了一把伞。

“入冬了——”舒弦望着被白色弥漫的天空，“娘亲是不是回辰家去了？”

流云低低地应了一声，“不过璃小姐没去，夫人希望公子能早些回府照顾璃小姐。”

“嗯，走吧。”

舒弦抬步朝马车走去，完美无瑕的身姿就像是此时茫茫白色天地之间最清雅的一抹色彩。

三清青丝只用一根银白的发带轻轻挽起，任由其自由地披散在肩上；朱唇未点，粉黛未施，却是这白色天地最傲人的一抹色彩；换下秋日里单薄飘逸的白衫，银白色的精致冬装加身，辰璃依旧是向往日一样坐在轮椅上，那双无神眼底的寒冷怕是要比现在的天气都冷上三分。

竹青拿来一个汤婆子放在辰璃的怀里，继而又在屋子里放好了碳炉，霎那间，屋子里温暖了起来。

辰璃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外面的白雪，院落中的那些寒梅正在悄然绽放，鲜艳的红色格外刺眼。

“竹青，推我到院子里去。”

正在忙活的竹青闻声赶紧放下了手里的话，带着一抹灿烂的笑容走到轮椅后面，要知道，辰璃说话的次数简直就是屈指可数。

地上的积雪很厚，竹青费了好大的力才将轮椅推到院落里，眼见雪越下越大，她对辰璃恭敬地说道：“小姐，奴婢去给您拿一件斗篷来披上！”

话间，辰璃如墨的青丝上已经出现了一层薄薄的积雪，她寂静的双眼依旧是注视着那些悄然绽放的寒梅，细白的手指在不知不觉间抓紧了怀里的汤婆子。

竹青拿来一件斗篷，同样是银白色的，上面用金线绣着精致的莲花，华贵之间又不失淡雅，她刚刚替辰璃把斗篷系好，就听辰璃道：“我想到那几株寒梅下面去。”

轮椅压着雪发出吱呀的声音，而辰璃的目光始终都聚集在那些红得耀眼的寒梅身上。

红梅近在咫尺，清雅的芬芳萦绕在鼻尖，辰璃忽然伸手，利落地将这些正在绽放的寒梅给扯了下来，霎那间，红色的花瓣在白色的雪上铺了一层。

“小姐！”竹青满眼的惊讶。

辰璃还在摧残着这些寒梅，她将它们一把把地捏在手心里，然后使劲捏碎，此时，她的眼底忽然出现了悲痛，是不可抑制的伤痛。

看着这些红梅，她就想到多年前的那个冬天，亲人们都一个个地倒在血泊里，猩红的血液染红了洁白的雪，红色在这白色的天地里是格外的显眼，同时也在她的脑海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小姐——”竹青只能在一旁轻声地呼唤，刚刚辰璃说想看寒梅，她还没反应过来，现在她只是很心疼辰璃现在这副模样。

辰璃并不是冰冷没有感情的人，她只是将所有的悲痛都深深地压在了心底，牵扯到回忆，她才会有特别明显的反应；在外人看来，她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

“见过公子！”

“……”

舒弦回来了，他还未回竹苑换下官服，就先来看看辰璃。

竹青的眼睛也红彤彤的，见了舒弦，她赶紧把头埋得低低的，“奴婢见过公子。”

“嗯。”

舒弦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满地的残花，他的俊眉微微一皱，迈着轻巧的步伐走到辰璃跟前，温声道：“寒梅自有傲骨，是这冬日里最绚丽的一抹色彩，你不应该毁了它的。”

辰璃慵懒地抬眼，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温柔，继而又恢复了如同往日的死寂，“我不喜欢的东西就该消失。”

“哎——”舒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拿出随身携带的锦帕替辰璃擦掉手心里的花屑，“你长大了，不应该再像小时候一样任性妄为。”

面对舒弦的温柔对待，辰璃整个人有那么一会儿的怔住。

收好锦帕，舒弦对着流云道：“把东西拿过来。”

流云手里抱着一大堆的糖葫芦，每一颗红彤彤的果实上面都可以看见亮晶晶的糖浆，煞是诱人；这些都是在刚刚回来的路上买的，见街边有人卖糖葫芦，舒弦就一口气全买了下来，他知道辰璃小时候最爱吃的就是冰糖葫芦。

舒弦挑了又大又红的一串递过去，轻声道：“你应该很久没吃过了，快尝尝！这可是舒哥哥特意为你买的！”特意加重了舒哥哥这三个字，辰璃以前总爱乱了辈分，总爱这么叫他。

迟疑了一会儿，辰璃还是伸手接过了舒弦手里的糖葫芦，她凑近嘴边轻轻咬了一口，甜蜜的滋味顿时在嘴里弥漫开来，似乎又把她带回了多年前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舒弦也拿起一串糖葫芦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就算是糖渍滴到官服上面，他也没多说什么。

一旁的流云真可谓是看得目瞪口呆。

“你不是向来最爱干净的吗？怎么下朝连官服都不换？”辰璃冰冷的语气里总算是有了些温度，她边吃糖葫芦边看见了舒弦官服上的糖渍。

舒弦温和一笑，“舒哥哥着急来看你，自然是没来得及换衣服！经你一提醒，看来我得赶紧回竹苑换身衣服！待会儿再过来看你！”边吃边朝外面走去。

看着舒弦渐行渐远的背影，辰璃的眼底出现了温柔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