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卿迈着轻巧的步子缓缓走近床榻边,当她的目光接触到那件摆放得规规矩矩的凤袍时,眼底依旧是一片波澜不惊。
“那些个小太监怕是隔得远看时,将这衣服看成了沈氏。”她口气淡淡地说道,之后便转身离开,不在这寝殿里多做停留。
南宫欢放下刚刚撩开的纱帐,随之也一言不发地转身出了寝殿。
这宫里做事的人真是越发让人不省心!
待所有人都陆陆续续离开这寝殿之后,这里又恢复成了刚才黑漆漆的一片,两扇破败的大门已经被拉拢,里面真可谓是伸手不见五指。
殊不知在此时的黑暗里闪烁着着一双充满死寂的眼睛,里面似乎蓄满了悲伤,那悲伤就像是被冻结在了寒冰之中。
走至外面,颜卿与南宫欢并肩站到一起,她开口道:“夜已深,皇帝赶紧回寝宫歇息。”
夜空中的那轮月亮散发着皎洁的月光,借着月光,南宫欢轻轻瞥了一眼颜卿的侧颜,“太后也赶紧回宫休息,这半夜里着实折腾了许久。”
他微笑着说出每一个字。
临近初冬的夜晚是格外的寒冷,颜卿看了看南宫欢单薄的身子,不禁有些心疼,“皇上回到寝殿里记得用热水好好擦拭身子,最好再熬一碗姜汤,祛祛身上的寒气。”
“奴才会按太后的吩咐来做的,请太后放心。”小顺子回应道。
南宫欢只笑不语,那星辰一般的双眼里溢满了温柔的笑意。
……
夜已深,深宫里寂静无声,颜卿却毫无睡意,她侧眼看了看打了几个哈欠的颜一,“一妹,你困了,先回寝宫睡觉。”
“你呢?”颜一脱口而出,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里充满了困意。
“我和玉沁再走走,待会儿就回寝宫。”颜卿轻声道。
“嗯。”她现在着实是困得很,走路都已经有快睡着了的趋势,不然她一定会留下陪大姐姐的。
得到太后的一个眼神指示,小林子赶紧规规矩矩地跟在了颜三小姐身后,随她一起回凤鸣宫。
这下,留在原地的就只有颜卿和玉沁主仆二人。
“太后,您还要进去一次?”玉沁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颜卿抬脚的方向,方才这里有许多宫女太监掌灯,所以不会显得特别阴森,可现在就她的手里有一盏宫灯而已。
颜卿微微挑眉,她并未停下脚步,“你若害怕,留在这儿等哀家就好。”连宫灯也没拿,就大步流星地往里走。
玉沁自是不会独自留在门口,加紧步伐跟了上去,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挺害怕这座废弃宫殿的,只要一走进这里,她就能感到一阵阵彻骨的寒意朝她袭来。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颜卿微微一笑,待玉沁走到她身边时,她拿过了那盏宫灯首当其冲地推开了方才掩好的大门。
这一次打开门的一霎那,玉沁亲眼看见里面有一个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幸好她眼疾手快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不然以她的尖叫声不知道会引来多少侍卫。
“把门关上。”
玉沁有些颤抖地伸出双手去关门,双腿也开始有些发软。
颜卿倒是没什么害怕的表现,她提着宫灯不停地靠近那张破烂的床榻,明黄色的纱帐还在轻轻晃动,但今夜显然无风。
她用宫灯里的烛火点燃这里的其它蜡烛,瞬间这里就变得亮堂起来,给人的感觉也没那么骇人,玉沁慌张的一颗心也是平复了不少。
但在她转眼间看向那张床榻时,她刚刚放下去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两只眼睛瞪得就像铜铃一般大。
“太、太后,凤袍不见了!”
明明这里是没有人地,刚才走的时候也把门給关好了,凤袍不可能凭空消失!
难道真的像那些小太监说的那样?
有鬼……
玉沁不敢再想象下去,她感觉背后的衣裳已经被冒出来的冷汗全部浸湿了,“太后,这里不会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颜卿自是了解玉沁现在的心理,她牵起玉沁发颤的双手,很是笃定地说道:“不会有事的,这里怎么会有不干净的东西?有的……不过只是一个人而已!”
“昔日宠冠后宫的卿贵妃,后又一跃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再后来年仅十六岁就成为当朝太后,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声音是从寝殿的衣柜传出来的,沙哑难听,而且还泛着丝丝的寒意。
颜卿牵着玉沁的一只手,转过身面朝那个发声的衣柜,“当年幸得皇后指点,才能稳夺君心。先帝已逝,难道皇后想一辈子就躲在这宫殿里?一辈子就隐匿在这黑暗里?”
皇后?
玉沁怔住了,原来内务府的那些个小太监看见的真是人,是先帝的废后——沈氏!
“容颜丑陋,怕污了太后的双眼,我自是不敢暴露在人前。”沈氏的字句里充满了讽刺。
“我既然能在这个时候来见你,就不会惧怕你的容颜。我们许久未见,难道你就不想叙叙旧?”颜卿说得很轻松,脸上还洋溢着浅笑。
“那就好。”
话音落下,那发声的衣柜慢慢打开了一条缝,首先暴露出来的便是白色的里衣,不过上面已经是污迹斑驳。
沈氏的怀里抱着凤袍,她披头散发地从衣柜里面出来,脑袋低垂着,凌乱的发丝遮挡住了她的整张脸;应该是许久没有见过光的缘故,在她接触到烛光的时候,脚下的步伐不禁往后退了又退。
原来真的是人,玉沁这下提起来的一颗心完全放了下来。
见沈氏现在这般狼狈模样,颜卿苦笑着叹了一口气,她空出来的一只手想去为沈氏整理一下头发,却被沈氏灵活地躲开了。
还听见沈氏神神叨叨地说着:“不要抢本宫的凤袍!这是本宫的!谁也抢不走!”
颜卿再次无奈地摇摇头,她放缓语气轻轻说道:“我们不抢你的凤袍,我只是想为你整理头发。”
蓦然,沈氏抬起头来望着颜卿,露出一口阴森森的白牙朝颜卿笑着,“先帝不在了,我打扮得再美又去给谁看?”说话间,脸上的那道疤痕就跟一条恶心的蜈蚣一样在蠕动,让人有作呕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