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您身子虚弱，躺着就好。”

颜卿面色苍白无力，挣扎起身，这可急坏了玉沁，她赶紧去把重重纱帐掀起来。

一个趔趄，颜卿差点往地上摔去，她紧紧地抓住玉沁伸过来的手腕，费了好大的力才站直身子。

“哀家有话要同沫儿说，你们都先退下。”

“太后……”

南宫欢很担心颜卿会出什么事，亦或是说担心沫儿会再次伤害他。

“都退下！”

即使现在身体虚弱，颜卿说话的底气也很足，在玉沁扶她坐好之后，她也让玉沁退了下去。

南宫欢深深地凝望着颜卿的侧眼，就像是春日里和煦的微风，很是舒坦；可当他转眼看见沫儿之时，眼底的温和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杀气。

宫人们陆陆续续地退出寝殿，玉沁在将两扇厚重的雕花大门合上的一霎那，她看见太后将手伸向了沫儿。

两扇门的阻隔，外面的人终究不会知道里面的人说了些什么。

碳炉里的炭火有些声响，在这般寂静的时候听得一清二楚，颜卿无力的手就那么伸在沫儿的面前，谁也不开口说话。

僵持，沉默。

过了半晌，沫儿才抬眼看向面前的颜卿，神情冷漠，语气冰冷。

“太后这是何意思？”

颜卿莞尔一笑，苍白的脸上最显眼的便是那两只璀璨的眼睛，里面流光溢彩，在这细雪纷飞的季节里，竟有几丝温暖从中滋生。

“地上很冷，跪了这么久，也该起来了。”

伸出的手又朝沫儿近了几分。

沫儿的身子颤抖了，方才如死海般深沉的眼底里竟有些波动，她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望着颜卿，她伸出自己的手缓缓搭了上去。

颜卿手心里的冰冷让她忍不住瑟缩，不过她还是紧紧地握住了。

方才沫儿说出那番诋毁之话时，颜卿就已经醒了，碍于全身疲惫无力，所以她只好躺在床上静静聆听，但在听见两个耳光的声响之后，她就挣扎着起了身，不管沫儿待她如何，她还是要护着沫儿，一如黎海当初的那件事。

“为什么那么讨厌哀家？”颜卿依旧笑着，那样虚弱的笑让人很想去呵护。

沫儿的心神有些恍惚，她跟在颜卿的身边也有几年的光景了，她刚才的那番话不过是气话罢了，什么以色侍君？什么秽乱宫闱？通通都是她的口不择言！颜卿美貌与聪慧并兼，是世间少有的女子。

只因在皇上面前，有些话不必直说。

“哀家自认这些年待你不薄，可没想到你的心底里竟然这么恨哀家！”

颜卿的眼眶有些微微的泛红，璀璨的眼睛里似有晶莹在流动。

“太后……”沫儿的心里有些动容，她握着颜卿的手不禁加重了几分力道。

“给哀家一个理由。”

颜卿的眼神里溢满了痛苦。

沫儿直接缩回自己的手，再次跪在了颜卿的面前，一双眼睛毫不避讳地看着颜卿，四目相对。

“太后，这都得怪您自己。”

这些个字句，沫儿都咬得特别重，仔细听，还可发现里面夹杂着深沉的怨恨。

颜卿娥眉轻皱，心里满是不解。

沫儿接着道：“奴婢乃是娘亲和一个侍卫偷情所生，自出生下来，奴婢就受尽周围人的白眼，娘亲在宫里的日子举步维艰，幸得太后帮助，让娘亲来服侍您，奴婢本以为以后的日子会轻松快乐，可没想到太后竟然杀了娘亲！奴婢想尽办法来您身边服侍，就是为了报当年的弑母之仇！”

“太后于奴婢的恩情，奴婢只好来生再报！”

沫儿低头往坚硬冰冷的大理石地砖上狠狠磕了三下，白皙的额头上出现了一大片的红印。

颜卿轻轻摇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沫儿，当年哀家杀掉她，是因为她待你并非真心，她一心想着要将你卖往宫外，实在是逼不得已，哀家才借机除掉了她。”

这个她便是沫儿口中的娘亲！

沫儿蓦然抬头，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颜卿，“不可能的！娘亲怎么可能想过要卖掉我？我可是她的亲生女儿！”

“不是，这一切都是你搞错了。”颜卿轻言道，厚重的眼皮慢慢合上了疲惫的眼睛，“若哀家当年不多管闲事，大概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情——”

今日一大早便是细雪纷纷，而现在临近晌午，皇宫里银装素裹，唯有那朱红的宫墙最为显眼。阵阵彻骨的寒风袭来，让人忍不住打哆嗦。

而慕决一袭单薄衣袍，长身玉立在凤鸣宫的院落中，就像是冰天雪地里一抹灿烂的阳光，狭长的丹凤眼里退去了往日的风情，此时是凝重的担忧。

南宫欢只觉得那抹身影很是抢眼，他信步朝院落里走去，正准备撑伞的小顺子被他的一个手势阻止。

偌大的院落里，是一片洁白无瑕的天地，二人迎风而立，慕决邪魅无情，南宫欢柔媚多情。

南宫欢忆起沫儿方才说的话，他朝着慕决开口说道：“听闻慕将军府上有颗可解百毒的药丸，不知可否属实？”

慕决轻笑，嘴角边浅浅的梨涡煞是魅惑，“若太后需要，臣定当双手奉上。”

“那就有劳慕将军回将军府跑一趟了，太后现在很是需要这解毒之药，要是再拖下去，太后的身子怕是会吃不消！”南宫欢眼里的凝重终于消逝了一些。

“嗯。”

说罢，慕决就抬脚离开了凤鸣宫，他至始至终没说进去看她一眼。

因为他知道若自己的行为再不收敛，就会给她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心中所想的，不就是希望她能一直好好的吗？

衣衫翩袂，无言胜有言，无情胜多情，这一生中，只要她好，他便好。

就在此时，寝殿里传来了沫儿的急呼声，声音里还夹杂着厚重的沙哑感。

颜卿把该说的都说出口之后，整个人就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片黑暗袭来，嘴里一口黑血吐出，整个人像张轻薄的宣纸翩翩然往地上倒去。

南宫欢急匆匆地冲进寝殿，地上的那片猩红刺痛了他的眼，一把推开旁边的沫儿，直接将昏过去的颜卿往榻上抱去。

“明御医，快过来看看太后！”

明御医抬袖擦了擦额间的汗水，赶紧提着药箱往床榻边走去。

玉沁的眼睛红彤彤的，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呆坐在地上的沫儿。

沫儿失魂落魄，脸上布满了泪痕，眼底是深沉的痛楚，殊不知她的一颗心更是有被撕裂的感觉。

“啊！”

她突然大叫一声，引来一众人的侧目，只见她发疯似的朝外面冲了出去。

“不好了！颜三小姐出事了！”

粉衣的宫婢慌慌张张地跑来，已经是急得满头大汗，方才她见已经晌午，而三小姐还未起身，甚至都没有唤过她，于是她大着胆子进了寝殿，熟料看见三小姐面色青紫的躺在床上白皙的手臂上更是出现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红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