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卢的个子很大,睡在锅炉房的床上满满的。陈兆林来早了,他还没起床,但他已醒了。陈兆林让他下班,他却不想走,他要在局里的人都来上班的时候走,陈兆林知道那样是为了让人们看见他。
锅炉房里没有坐的地方,陈兆林就去察看了一下锅炉。时间仍旧很早,小卢在床上往里挪挪,腾出地方让他坐。
“嫂子是不是把你关在门外了?”小卢问,“我看你像是一夜没睡的样子。要不我起来,你眯一会儿。”
陈兆林忙说:“是我看错表了。”
小卢正要表示不相信,却听他又说:“小卢,我是老实问你,你告诉,像你这样的,高大威武,头脑也灵活,在哪里混不到一口饭吃,非要总呆在一个小局里?一个月不过几百块,抖抖缩缩的,还生怕谁不满意。”
小卢本不想说真心话,但陈兆林流露出的真诚使他不忍心骗他,就说:“老陈,我来打个比方,”他略想一想,“就说社会上有些女孩子,很能挣大钱,却又让人瞧不起,但活得最光鲜也是她们。另有一些女孩子,她们守住了贞洁,但也只能过那种暗淡的穷日子。难道她们就不想也活得光鲜?不是不想,是不能够,脑筋不能够,本性也不能,就只好这样了。我就像这后一种女人,没挣那种大钱的本事,能守住现有的一点就不错了。所以,我就最怕丢饭碗。你听说有哪个有本事的人怕下岗的?轮不到下岗他们就辞职了。这个饭碗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好女人的贞洁,我要好好守住它哩。”
陈兆林不晓得小卢怎么就想起来拿女人作比方,仿佛他是有所指的。陈兆林很不安,不想再谈,幸好上班的人陆续到了,小卢也便起床离去。
陈兆林魂不守舍地呆在锅炉房里。午后起风了,刮得昏天暗地。到小卢来接替他上夜班时,风还没止息。
“老陈,”小卢用舌头清理着灌进嘴里的尘土,说,“你猜我在路上碰到谁了?我碰到了嫂子。”
陈兆林一激冷。
“我从图书馆门口路过,看见嫂子上了一辆凯迪拉克。好家伙,这么长!”小卢比划着,就说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