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隐觉身旁有啜泣之声,睁眼却见一人泪眼朦胧,坐在床边,竟是谢小玉。赵无邪吃了一惊,急忙坐起,但牵动伤势,哼了一声,复又躺下。
谢小玉幽幽道:“你还是很恨我,对么?”赵无邪嗫嚅半晌,不知如何作答。谢小玉苦笑道;“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是个无耻心狠手辣的女人……”说着眉眼微微泛红,似要坠泪。
赵无邪忙要解释,但觉喉咙发甜,热血上涌,便要喷将出来,顿时脸白如纸,不住喘息。
谢小玉见状大惊,忙扶他躺好,淡淡道:“原来你这么恨我,连自己性命也不要了。你好好养伤吧。我走了!”说着站起身来。
自那夜以后赵无邪便打定决心此生不再理睬谢小玉,但经历种种事故后,却又觉她其实情有可原,此时又见她如此关心自己,他生性本就极易被感动,此时更是热血上涌,一句话冲口而出:“我早就原谅你了,我……我向来把你当妈妈般看待的。”
谢小玉娇躯一颤,苦笑道:“那现在呢?”
赵无邪露出刚毅之色,道:“依旧如此!”
谢小玉再也忍受不住,扑到他怀里,痛哭流涕。
赵无邪不意她竟如此激动,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拆开话题道:“惜月师姊真的是你的亲生女儿么?”
谢小玉坐正身子,点头道:“是啊,不知她会否认我。”
赵无邪忙道:“会的,一定会的!”
谢小玉凝望着他,心中若有所思,叹道;“即使她不肯认我,那也罢了。只要我还有采儿这个女儿也就心满意足了!”随即又道:“你可知采儿为何会突然离去?”
赵无邪道:“她那心思,谁人能猜得到?”
谢小玉叹道:“她自小好胜,心眼又多,她是看准了我会再勾引于你,便以此来试你对她的忠心。”
赵无邪勃然大怒,叫道:“她……她怎能这么做!”
谢小玉叹道:“我还不了解她的心思,不过她也太小瞧了我。”见赵无邪默然不语,忽道:“你是不是在怀疑我在挑拨离间!”
赵无邪连忙摇头道:“不,不,我绝没怎么想过。”
谢小玉双目一热,泪水终于止不住地落下来,哽咽道:“无邪,你知道吗?我自小便恨我父亲,但又是那样思念他。我多少次暗暗发誓,我若有了个儿子,绝不会如他对我一般待他。无邪,我做你的妈妈好吗?一来完成我的心愿,二来也让采儿去了疑心。”
赵无邪泪如泉涌,自他记事起便只有赵洪兄妹一对亲人,却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只是隐约间觉得有一个白衣女子对自己而言至关重要,可想破脑袋也想不起她是谁。后来得知赵洪兄妹并非自己的亲人,便下意识得觉得那白衣女子便是自己的挚亲,抑或是亲生母亲,是以对天下身着白衣的女子均有种异样的依恋之情。此刻见谢小玉身着白衣,更是深情款款,再也忍受不住,抱住她大哭道:“妈妈,我有妈妈了……我有妈妈了……”
谢小玉不料他如此快得接受了自己,亦是流下几滴情泪,心下百味杂陈,不知是何滋味。若是换作平日,她绝计想不到自己苦恋多日的男子竟会变成儿子,而这一切却有是那样的真实,真不知是造化弄人,还是报应不爽。
忽听一人阴阴笑道:“真是母子情深,可喜可贺啊。只可惜这傻小子蠢得很,若真把你当作了他母亲,岂不辜负了你的一片痴心?”说话之人正是伍浪。
谢小玉既得儿子,决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绝不会再在男人面前卑躬屈膝、讨好献媚,见是伍浪,抬头挺胸,傲然说道:“你有什么事?”
伍浪不意她如此硬气,倒也吃了一惊,随即笑道:“教主有请。”
赵无邪见伍浪现身,已暗自戒备,手握流星剑,只要他稍对谢小玉不敬,便出手击杀,听他如此言辞,闪身护在谢小玉身前,长剑出鞘,捏个剑诀,厉声道:“娘不会再跟你走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伍浪冷冷一笑,**:“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赵无邪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但手中流星剑嗡嗡作响,几欲脱手飞出,好似此剑也有情感,抵不住伍浪诱惑,要离主人而去。赵无邪心下暗惊,自己习得流星剑以来虽不自信天下无敌,但也绝非庸手。适前与丁文俊一战,虽是骑虎相当,不分高下,但亦使旁观之人惊艳不已,心下颇是得意。今日见伍浪只在谈笑间便能将自己的宝剑夺去,才信得什么叫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心下甚是沮丧。
谢小玉闻言娇躯一颤,推开赵无邪,颤声道:“真的是他,他在哪里?!”
伍浪笑而不答,快步出门,谢小玉急忙跟上。赵无邪觉此事大有蹊跷,深怕义母有失,也尾随而上,不多时便与伍浪比肩。伍浪见他身法极快,已非往日那个楞头青,心下颇有些激赏。
三人拐弯抹角,来到亭院外。此时正值春季,满院桃花竞相开放,天地一片粉色,甚是香艳美丽。却见亭中一人紫衣金冠,白发披肩,虽只是背影,但赵无邪眼尖,已认出他便是魔教教主易天行。
伍浪走至易天行身旁,微微躬身,极是恭敬地道:“主人,她来了。”易天行点了点头,命他退下,伍浪弯着腰,缓缓退去,随即几个起落便不见踪影。
赵无邪心中更是纳闷,伍浪平日放荡不羁,又兼武功高强,什么人也瞧不在眼里,何以对此人如此恭敬,人来头定然不小。
易天行双手负后,也不回头,缓缓道:“小玉,这几年你还好吗?”谢小玉一怔,堪堪退了几步,若不是赵无邪在旁照应,只怕便要软倒,颤声道:“爹,你真是爹爹?!”
赵无邪亦是大吃一惊,他知道谢小玉的父亲便是名满天下的剑神谢晓峰,不过此人在二十年以前便已失踪,人人都说已死,怎会在此地出现?见他回过身来,更是惊诧不已,易天行的容貌竟已大变。
谢晓峰微微一笑,道:“小玉,二十年不见,你也长这么大了。”
谢小玉见到生父,却无半分欢喜,冷冷道:“可是父亲青春永驻,一点儿也没老啊。”
赵无邪见谢晓峰虽是一头白发,但肤色白皙,面目俊雅,宛如三十余岁的青年。
此时微风徐来,满院花瓣飞舞。谢晓峰伸手一拂,数十瓣桃花如受到极强的吸力,尽数收入他的手掌中。他一张手,花瓣飘落,那同样大小重量的花瓣一同下落,竟有先后之分,形成一条直线,看得赵无邪目瞪口呆。
谢小玉冷笑道:“父亲功夫精进不少,但也不必在女儿面前卖弄。”
谢晓峰叹道:“你还是那么任性……”
谢小玉淡淡道:“我是剑神的女儿,还能怎么样?”
谢晓峰叹道:“剑神又如何,还不如一个没用的阿吉自在快活。”
赵无邪越听越奇,适才谢晓峰施展功夫分明是在向谢小玉警告。真不知这中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要弄得这对父女如仇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