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善。”在见到王永寿的第一眼青衣男子便说道。

王永寿十分惊愕，失声道：“青莲剑尊？！怎么可能，我当年亲眼见到你的陨落的！神魂俱灭，怎么可能再次复生？”

青衣男子赫然是那时舍生取义的青莲剑尊！仔细感应下又感觉这个并不是当年的青莲剑尊了，他的气息虽然还是如渊如海不可揣度，但比当时所见所感的弱太多了。

青莲剑尊摇了摇头，“虽然似乎有些朦胧的记忆，但我确实不认识你，我也不是什么剑尊，我只不过是当年被保护活下来的可怜虫罢了，十三名尊者皆已阵亡，而我作为尊者下第一人却只能苟且而逃，真是可悲。”

青莲神色悲哀，但这个青莲似乎与自己记忆中的青莲有些不太一样，果然只是一场错乱的幻境吗？

一股细小的空间波动传出，青莲面色大变，捏指成剑，凭空一次，一声如同裂帛之声传出，一滩鲜血从空中落下，青莲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在不知离千佛石窟多远的山岭之上，华衣男子喘着粗气，惊恐之色未定，他厌恶的将挡在他身前的半截女尸丢弃，“是他！就是他！”

没等王永寿问些什么，青莲又说了一句，“你太善。”

说话间，阴风乍起，鬼呼阵阵，一队阴兵向着青莲几人冲杀而来，青莲黑发无风自动，无尽的剑气从发隙之中喷薄而出。

“别动手！”王永寿大喝一声，无垢已然出鞘，一道土墙挡在了剑气之前。

“轰！”一声巨响，充沛的兑泽之力居然挡不住一丝剑气就被贯穿粉碎。

看着被粉碎的土墙和化作灰烬的阴兵，王永寿有些愤怒，

“你疯了吗？他们都是当年奋勇向前的人族英雄啊！我看不是我太善，而是你太恶！”

青莲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我也是。”

“为什么？”

“因为他们现在不再是英雄了，他们都已经成为天道的傀儡了。”

王永寿无垢一举，直指青莲，“能救为何不救？！”

女子低吼着就要向王永寿扑来，青莲拉住女子，

“救了又能怎么样，像师姐这样凭借着残存的人性与破碎的记忆活着吗，在我看来，这样的师姐还不如死了算了。”

青莲的语气很是绝情，可冰冷的眼神之中还是有着些许的痛苦与愧疚。

“你为何不死！”王永寿的声音很低。

本该发怒的青莲却只是自嘲的一笑，“还是被你看出来了啊，我还以为我隐藏的很好呢，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王永寿沉声解释道：“因为某种原因，我或许真的触摸过显圣境的门槛，我能感应到你身躯的异常，其次，我在这个阴气浓盛的地方仅仅呆了一会便感受到了大道对我的抗拒，我的境界在不停的被侵蚀，即便你再厉害也不可能在这儿呆上这么久。”

“我可没说我呆了多久呢。”

“可阴兵的传闻在千佛石窟出现的时候便存在了，那时的你们可能就只能躲在这个被作为万佛归宿的大墓之中才能获得庇佑吧。”

青莲叹了一口气，“是啊，这座大墓连天道都能够侵蚀，何况是吾等呢？苦苦支撑了五千年之后的我们终究还是撑不住了，这时的天道居然可以略微抗衡这座大墓了啊。”

青莲青色的衫袍渐渐变灰，整个身躯也失去了一切生机，无尽的死气冲天而起，这时的青莲又比记忆中的青莲强大太多了。

“我从来没想到我会在失去肉身之后突破掌缘生灭的境界，甚至触摸到了那个境界，可惜，失去了大道之基的我再也没法更进一步了。”

“你既然这么强大，为什么不去帮助那些人呢，天道既然还处在寂灭之中，你们做的事情可能会成功的。”王永寿的眉头都拧了起来，他实在不明白这些人到底在想些什么，既然想做就去做，既然已经这么糟了，即便失败又能怎么样呢？

“你太善。”青莲第三次说出这句话。

王永寿不知道青莲到底是什么意思，索性没有接话。

“你早就可以突破蜕凡之境了，可你知道为什么你的仙凡之劫迟迟不能来到吗？”

王永寿早就感到了这道屏障，他以为是自己积蓄的命力不够，但自己的命力比一般的乱身巅峰庞大几倍，可依旧不能突破。

“八卦之道阐述的是天地大道，混沌一清，阴阳自分，阴阳才是八卦大道的精髓，你虽然被强行推进了境界诞生了阴阳眼，但那终究不是你自己悟到的，你所掌握的不过是他一小部分的力量而已。”青莲很认真的解释着。

王永寿低头思索了片刻，将命魂唤出，命魂中央的男子踏步而出，降魔杵动，一圈一圈金色的波纹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无尽的阴气爆炸散灭，整个地面都动荡了起来，阳力开始笼罩着这片区域，青莲有些不适应的眯了眯眼，但没有多说什么。

“这样还不行吗？我已经超越了很多同境界的人了。”

“你太善。”青莲又说了一遍。

“善有何不好？心怀善意，必有福佑。”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啊。”青莲轻叹了一声。

在青莲面前王永寿自然是个小孩子，但王永寿对于这样的说法很是不满，在这样的世界中大家都是为了生存而努力着，哪有什么小孩子不小孩子的呢。

“这个世界早已不是原来的世界了，君子之道在现在已经行不通了，收起你那无谓的遐想吧，善就是弱，弱，就该死！”青莲低吼道。

“那么什么是善什么是恶？”王永寿问道。

青莲不语，过了很久之后用呓语一般的声音说道：“强就是善，弱既是恶。”

“那么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思？变强就是为了满足心中一切的欲望，变强就是背弃自己心中的世界，变强就是为了推翻自己当初肯定的一切美好，那么，变强到底还有什么意义？！”王永寿踏前一步，无垢几乎要扎到青莲了。

青莲第一次露出明显的苦痛之色，“连生存都没法保证了，还苛求什么善恶？！”

王永寿摸着胸口，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掏出怀中的布囊递到青莲面前，“你还记得这道气息么？”

青莲轻呼一声：“申鹿！”

王永寿点了点头，“他老人家曾经希望我能够救人而不杀人，我做不到，那不是我的道，也不是我的善，恩仇必报才是我的善，或许如你所说，我确实是太善了吧，但我愿意就这么善下去。”

青莲嗤笑了一声，“真是愚蠢的凡人，愚蠢的善恶，当年我们应该选择孔宣的，最少他不像你这样伪善。”

王永寿无所谓的摇了摇头，“伪善也罢君子也好，我不过是在践行我的道而已。”

青莲又是嗤笑了一声，将女子手上的剑鞘扔给王永寿，“真是个卑微的凡人啊，剑倒是一把好剑，送把配得上你的剑鞘吧，往前走吧，这儿不过是个中转站呢，我可没有资格留着你不放呢。”

王永寿点了点头，他早就感应到更深处有着一股更加阴暗的力量在呼唤着自己，或者说，在等待着自己。

看着王永寿往更深处的浓雾中走去，青莲温柔的对着女子说道：

“做了许多年神仙，真是忘了自己还是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