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子呆呆的站在一座小亭前，他的周围一片黑暗，连小亭也在瓦解消失，“果然是在时空夹缝中啊，戈康，真的都是你安排好了的吗？”

这个男子自然是王永寿，柳如波消失前告诉他这片空间很快就会湮灭，他也会被传送到试炼之地，一切都不会变，一切都会按照原来的轨迹行走着，这是戈康当年的安排，也是他的宿命。

“让人恼火的宿命啊！”王永寿一拳将最后一片空间碎片击碎，“你当年做不到的事情就要用什么宿命之名绑在我身上么？！”没等王永寿抱怨完，他的眼前便猛地一黑，再见到光亮时他已经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了。

这是个奇怪的地方，明明是个巨大无比的破船，可船前的石碑却刻着“诛心阁”三个字，还有一段简短的说明：诛天诛地难诛心。待他走进船体才发现船里自有一番天地。

与其说这是一个阁，不如说他是一间古色古香的书房，泛着木香的巨大书架横在中间，两边坐着各种各样的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孕妇，盲者……书架的最前方坐着一名头发灰白的老者，静静的打着瞌睡，整个书房都显得很寂静。

王永寿走到瞌睡老者面前，轻轻的喊了一声，“老翁。”随后行了一礼，“请问这是哪里？”老翁睁开谁演惺忪的双眼，指了指一个角落，低低的说了一声：“这是神道，困不住你，你走吧。”王永寿有些疑惑，“神道？请问……”老者在也没有开口，王永寿只好往老者指的那个角落走去，走到角落时他发现一扇小门，他打开小门，还没看清就被一股大力推了进去。

门内是一片喧嚣的街道，灯红酒绿，人来人往，入眼的是一群穿着薄纱的妖娆女子，他回头一望，刚才进来的小门已经消失了，而那些女子已经到了他的眼前，“官人，来玩嘛。”王永寿被这群人拉近了街道牌楼之中，被一群肉体挤在中间，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挤出人群，“这儿是哪儿？”领头女子掩口一笑，“这当然是人间天堂了啊。”说完一群人齐齐脱下身上的薄纱，露出曼妙的身姿，王永寿有些窘迫，连连后退，原本笑容满面的女子泫然欲泣，“公子可是因为奴家不够美艳才看不上奴家呢？”王永寿涨红的脸说道，“你们很好看啊。”王永寿又退了一步，“比淼淼还好看。”“那公子为何不肯与奴家亲近亲近呢？”王永寿脱口而出，“可你们不是淼淼啊。”

刚说完王永寿眼前那些美艳女子全部消失，整个天地都黑暗了起来，一具万丈大小的粉红色的骷髅悬浮在空中，“欲道难锢。”王永寿身后又出现了一扇小门，他被那具骷髅一脚踹了进去。

这是一片很平常的小镇，平静温暖，老人躺在摇椅上，斜阳照在怀孕的女人的脸上，男人将脸贴在女人的肚皮上，不远处有着丝丝炊烟，打铁的声音乒乒乓乓逐渐停息，从酒肆中出来的人迈着醉醺醺的步伐，客栈小二骂着老板的刻薄，有了皱纹的豆腐西施扭着丈夫的耳朵骂着，一朵云飘过，老黄牛迈着悠闲的步伐发出沉闷的叫声……

突然间，这一切在一瞬间都变了，一群匪徒冲进了小镇，独眼匪首的面目狰狞骇人，他带着手下冲进了铁匠铺拿着铁匠平日用心打造的铁锤砸死了他，他一脚踹翻了老人的摇椅，扯下了老人带着半片耳朵的金环，他将醉汉一箭钉在地上，没有搜出什么，骂了一句脏话将他插死，他跟着店小二冲进了客栈，将老板攒了半辈子的积蓄抢了出来，将老板拿着锄头追出来的儿子的头颅割下，他将躲在床底下瑟瑟发抖的孕妇和豆腐西施抓了出来，一阵狂笑中撕碎了她们的衣服……

这一切发生的是这么突然，快到王永寿来不及反应，他不知道刚才还安静祥和的小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不知道为什么老人要无缘无故失去了金饰和半片耳朵，他不知道为什么醉汉只是因为贫穷就要被杀死，他不知道打铁的倒在自己心爱的铁炉前的最后在想着什么，他不知道客栈老板会不会想起他克扣着小二的钱想着让他和自己的儿子一起娶个好婆娘的幼稚想法，他也不知道豆腐西施为什么要磕头求着匪首让他放过孕妇，然后还要被一群人打翻凌辱。

这一切的一切他都不明白，他觉得头好疼，他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他甚至没有发觉自从来到这个村镇之后他所有的命力都被封禁了，他的手指居然被一块木刺扎破，总之他什么都不明白，于是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上了，然后被匪首一拳打倒，吊在了镇中间一根原本用来晒那肉的木杆上。

“哈哈哈，傻瓜也来多管闲事！”匪首站在台前嘲笑着他。

“呸，臭二傻！让你充大头！”店小二往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一脸不屑。

匪首拿出他的长剑，露出贪婪的神色，戏谑的说道：“看你带着这口剑，想必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公子哥啊，给老子学个狗叫，老子说不定心情一好就放你回去享福了，哈哈哈。”

王永寿抬起肿的不成人形的脸庞，露出愤恨之色，他没有看着匪首，他看着下方的村民，露出漏风的牙齿，“你们都是傻瓜么！你们都没有心么！你看看你们面前的这个人！他杀了你们的父母亲朋，他抢了你们的所有积蓄，他淫了你们的妻女，面对这样的仇恨，你们都不愿意露出你们的愤怒，面对这样的耻辱，你们都不愿意拿起锄头，哪怕用一条命敲掉他哪怕一颗牙齿吗？！”

匪首似笑非笑的看着下方的民众，尽量压低声音显得温柔，“你们不想杀了我吗，上来啊，我可是不会还手的。”下方的民众低着头，瑟瑟发抖，于是他回头给了王永寿一个巴掌，飞出一地的牙齿，“哈哈哈，这个世界哪有不怕死的，哪有不贪财的！你给我看着！”

匪首往地下丢了一地的金锭，大声的说道：“凡是上来骂他一句，吐他一口唾沫的，赏金一锭！凡是不上来的，全部杀掉！”他指了指店小二，“你先来！”

店小二带着谄媚之色走了上来，他叉腰指着王永寿，“x你妈！”随后也想要给王永寿一巴掌，矮小肥胖的身躯跳了半天，还是够不着，只能黑着脸下台拿了金子。

见只要上台侮辱王永寿就能活下去并且可以获得一锭金子，下面的人群骚动起来，人们显得蠢蠢欲动。

“你这狗日的！”

“婊子养的！”

“我日你先人！”

…………

不知道被骂了多久，他看见了两张凌乱疲惫的面孔，赫然是被凌辱的豆腐西施二人，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二人会上台，而且孕妇的肚皮扁平，想必儿女已然小产而去，她为什么还会上来，他想不明白，于是他问道：“为什么？”豆腐西施不动声色的帮他擦了擦脸上干涸的血痕，孕妇则低低的说了声对不起，“磨蹭什么！”匪首吼道，豆腐西施一颤，往她刚擦过的地方吐了一口浓痰，孕妇则大声的骂了句臭不要脸的。

王永寿笑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他只是单纯的想笑，一颗石子被扔到了台上，匪首抽出刀来，骂了一声，王永寿抬起头来，只见那个只剩下半只耳朵的老者捂着一个看上去不足五岁的小孩子的嘴巴，颤抖不已，不停的求着饶，匪首走到小孩子面前，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小孩，你刚才说什么啊？”老人将小孩子的嘴捂得更紧，满脸大汗，匪首一刀便斩下下老者捂着小孩子嘴巴的那只手，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匪首满脸鲜血，狰狞的吼道。

小孩子死死的咬住匪首的小指，一用力，匪首的小指便被咬下，匪首一挥手，一颗带着稚气的头颅便滚落到脚边，眼神中竟没有一丝畏惧，有的只是愤怒，有的只是不甘，老人抱着孙子半截尸身，痛哭流涕，周围的人都流露出畏惧和怜悯的神色，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安慰一下老者。

整个小镇变得一片血红，所有的人都静止了，一个赤衣斗笠男都到了王永寿的面前，”人间道，失败。”王永寿的经脉尽数碎裂，全身皮肤都像被割开一般，流出一大摊血液，但此时他感到了命力的回归，手中一个八卦缓缓出现，一掌劈在了赤衣男身上，赤衣男便被劈成了两段，可奇怪的是，被劈成两段的赤衣男没有流出一滴血，反而像一道影子一样逐渐弥合了起来。

“我不相信你没有看出来我只是一道灵识，你还要做这种无用功干嘛？”王永寿咳出一大口血，捂着心脉，“玩弄人心，恶！恶！恶！我就是恶心你！我就是看不上你！所以我要打你！哪管有没有用！”

赤衣男背对着王永寿，“这就是人间道，这就是人间，低俗又凶暴，温柔而冷漠，不要再欺骗自己了啊。”

王永寿抓着赤衣男的衣襟，吼道：“你看见那个小孩了吗？那就是希望！那就是希望的种子啊！哪怕有一点希望不是都不该放弃的吗？！”

赤衣男露出迷惘的神色，“希望的种子吗？”他一扯衣襟，将王永寿摔得老远，“可是他已经死了啊！何况你怎么知道他愿意成为一颗种子啊！也许他只想好好苟且的活着呢！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坚持过呢！”

赤衣人蹲下身子，捂着双眼，声音很是悲哀，“这就是人啊。”

“要是我们那时都这样想的话，那一战哪里会输啊！”

“可我们终究是输了，他们说这个世界上还留着最后一颗种子，可几万年了，什么种子也该发芽了啊！他在哪儿啊！”

“他还是死了好啊，让我带着希望走进坟墓吧，哪有什么希望啊，哪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