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夏初,柳荫映溪,有不知名的花枝探出墙外,绽放一树妖娆。
东极山下的月初城,顺着青石板铺成的街道往里走,一家看起来规格不小的茶楼内正有人说书。说书人一袭灰衫,长相平平,嘴皮子却十分利落,只见他一落抚尺,开口道:
“自上古时期,盘古开天地以孕万物,女娲大神抟土造人赋予天地之灵后,世间就进入了万物共生的时代。在这一时期,人间三界众生共存,各种奇闻异事夹杂其中,全无秩序可言,混乱不堪。
不过,那时候的三界虽说种族不同,但彼此之间倒有一个心照不宣的规定:虽共生,但绝不互扰。于是,仙人魔三界在表面和谐的情况下共存了数百年。到了后来,仙界逐渐脱离人间,隐于九天之上,各类上神,仙灵长居于此,因此其余两界又称其为天界。
因为天界众神大多随万物造化而生,相对来说拥有着三界之中最强大的力量,对世间万物具有强有力的指引作用,为世人所崇敬。
而魔界准确地可分为妖族与魔族两类。
妖族普遍为动植物修炼成形,具有与自然相通的灵力,亦正亦邪。其中或有资质脱俗且具有仙缘者,可脱离妖身并入仙籍,拥有不死真身。
而魔族的形成则比较特殊,堕仙、凶神、异妖、甚至还有人类,再加上原有的魔族人,形成了一个在各界之中最为复杂,且战斗力可媲美天界的恐怖种族。
至于人族,除了少数身怀异术者外,大多不具备修炼法术的能力。不过,在魔界内部纷争日益严重,天界众神隐于云端不问世事的状况下,人族快速发展,成为了三界之中数量最多,范围最广的一个庞大种族。”
说书人讲到这里,停下来喝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道:“当然,人族之中也分了三六九等,各部落与氏族之间的战火一直没有熄过,这种情况持续了多年,直到一个轩辕少年出现后才有所改变。
少年名叫轩辕颢,也就是世人所称的玄帝。
我们都知道,轩辕一族始发于赤水之滨,起初只是一个以游牧为主的小小氏族,轩辕颢继任后,短短数年便将轩辕族从一个小部落发展为一个紧邻东海的大氏族。
而在这些功绩的背后,有一个人大家绝对不能忽略,他就是玄帝座下的第一大将——洛昀夫。
洛昀夫是谁?
玄帝逝后,其孙轩辕玦继任。因当年轩辕玦太过年幼,所以玄帝生前任命洛昀夫为亲命大臣,协助轩辕玦管理族内事宜,并将轩辕族三分之一的兵力交予了他,可谓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说到这里,总算是说到了正题,在此老朽想问一下,大家想象中的洛大将军是怎样的?”
说书人顿了顿,听着下面的夸赞之言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压低声音道:“老朽只问大家一个问题,可有人知道那大公子是从哪儿来的?”
下面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话从何说起。
此时茶楼的靠窗位置正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俊美少年,只见他身着浅蓝色织锦长袍,式样简单,做工精细;如墨黑发随意用同色发带束起,周身并无多余配饰,唯腕间系一红绳,绳上垂着一枚似玉非玉,似石非石的古怪坠饰。修长白皙的手指正把玩着一管紫玉箫,箫身通透,隐隐有紫色光华流转,不似凡品。
少年听着说书人的胡诌,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一抹略显邪气的笑,声音清冷悦耳:“那依先生所言,这大公子是从何而来的呢?”
“这个简单。”
说书人瞥了一眼少年的方向,答道:“大家都知道,洛府中有一女子,虽不是洛昀夫妻妾,地位却非常人可比,这位小公子可同意?”
少年点点头,道:“白姨。”
“据坊间流传,这大公子就是这白氏所出.....”
“一派胡言!”
说书人话未说完,就被一个青瓷茶盏直直地砸中面门,顿时鲜血直流,说书人哎呦了一声捂着脸蹲了下去。众人转头看向那少年,后者正拿着不知从哪里扯来的一条丝帕擦着手上溅到的茶水,看着众人的眼神透着股痞气。
有人认出了他,倒吸了口气道:“洛水!”
话音未落,犹如一阵风刮过,偌大一个茶楼顿时空了下来,只有门口不知何人被踩掉的一只鞋子无言地告诉洛水刚才众人逃走的状况有多么激烈。
洛水似乎对眼前的情况见怪不怪了,无奈地耸了下肩,转眼看向一旁的小厮和说书人,茶楼掌柜听到动静正急急忙忙地从二楼跑下来。刚下到一楼,抬眼一看见闹事的是洛水,心中一惊,脚下也跟着踩了空,顿时摔了个人仰马翻,胖胖的身子带翻了手边的一个果盘,一只新鲜圆润的蜜橘骨碌碌滚到洛水脚边,无辜地卖了个萌。
洛水这边还没说话,一旁的小厮也顾不得自家掌柜的,扯了正捂着脸哀嚎的说书人扑通一下朝洛水跪了下来,哭着叩头道:“洛大爷开恩呐!这人是刚来的,不懂咱们月初城的规矩,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看在我们掌柜的面子上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洛水弯腰捡起脚边的蜜橘,拿丝帕轻轻拭着沾在橘子上的灰尘,神情认真无比,看都没看那小厮,有些不解地道:“我又不认识你们掌柜的,为什么要给他面子?”
说完,那小厮和匆匆爬起来的胖掌柜都不敢说话了,被砸的说书人捂着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却看着洛水愣是不敢出声,想必也听说过此人的恶名。
洛水却似乎并没有要与他们计较的样子,举起擦拭干净的蜜橘左右看了看,十分满意地转身走了,留下楼内的几人面面相觑。
东极山,守大荒日出之地,轩辕王族居于上。
月初城依山而建,轩辕族内的王族大臣多居于此,可其中,最华贵的一所院落却不姓轩辕。
洛水从茶楼出来,抬头看了眼天际,只见红日西垂,金色的晚霞铺了半个天空,顿时暗道一声糟了,抬脚便朝城东那所最华贵的院落掠去。
院落的主人姓洛,也就是说书人口中的洛昀夫。
洛水轻喘着气停在洛府外较偏僻的一个巷子里,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自己,方暗自运了口气,足尖一点跃到墙上,动作灵动。
冲早已守候在墙内桃花树下的半夏打了个招呼,就要作势跳下去,恰在这时,一声威严的喝声从不远处传来: “水儿!”
“啊?!”
洛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吓了一跳,重心一斜,啪叽一下地从高墙上摔了下去,落地时的惨叫声惊飞了数只飞鸟。
一行人紧接从花架后的小径上绕过来,朝摔在地上的洛水走过去。
为首的中年男子神色冷峻,五官坚毅,两鬓微微泛白,周身环绕着肃杀之气,看着洛水的神色中带着些怒其不争的无奈,却也不乏慈爱。此人便是城中人所说的轩辕族大将军,洛昀夫。
他右边身后跟着的美丽少妇名叫白芷,被洛水称做白姨的那一位;而左边身后则是他的副将卫绍,跟着他出生入死多次,深得洛昀夫信任。
还没等洛水爬起来,这几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一旁的半夏忙上前将洛水扶起来,低着头站到了洛水身后。
“爹爹~”
洛水看着面前脸色明显不好的洛昀夫,赔着笑叫了一声。
洛昀夫冷哼一声,瞪她,问道:“上次把人家酒楼砸了之后我是怎么说的?!”
“关禁闭一个月......”
洛水低着头闷声答道。
“现在到一个月了吗?”
“没有......不过这次出去水儿真的没有闯祸!”
洛水举手朝洛昀夫保证道,然后忙赶在洛昀夫发火之前拉着他的衣袖眨着星星眼撒娇道:“再说水儿都知错了~爹爹就饶了水儿吧~”
洛昀夫身后的卫绍见状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一步,额角有冷汗渗出来。
洛昀夫冷哼一声甩开洛水的手,道:“我信你才怪!你的保证什么时候作过数?”
说完也不再看她,对着站在洛水身后的半夏严声道:“先送小姐回去,好好看着她,要是再帮她溜出去的话你也不用在府里待了!”
“是!”
半夏忙扯着还欲再说的洛水往清凉阁的方向去了。
洛昀夫看着洛水离开的身影,低头朝一旁的白芷道:“给她设个结界吧,这几天外面情况不太对,别让她出去了。”
“好的。”
白芷柔声应道,笑容温婉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