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尧重重地倒了下去,银色酒杯划着美丽的弧线,随着虞尧的手指跌倒在地面上,发出“咣当”脆响。
莫非殇失控的抬头仰望,她的心仿佛在瞬间被蹂躏成千万瓣,她用尽全力的嘶吼着:“啊……”
由于情绪过于激动,加上刚刚中了鬼女桑的念生掌,莫非殇亦是身子一晃,晕倒在虞尧的身侧。
密室之中,鬼女桑运功为莫非殇疗伤,费了很多力气,莫非殇才缓缓睁开眼睛。
莫非殇的意识慢慢聚拢起来,她的眼眸全然失色,空洞到没有内容,她怔怔的看着鬼女桑,一字一顿的道:“师父,我要离开鬼女洞……”
莫非殇知道虞尧已经死了,虞尧生前的愿望就是不让她再做杀手,再去害任何人,她也没有办法面对这个杀了自己爱人的师父。
“离开,你自小在鬼女洞长大,离开你能去哪里……”鬼女桑眸光寒冽,唇畔挂着冷冷笑意,不留余地的质问。
莫非殇飞快地挑出长簪子,直接对准着自己的脖颈,几乎刺入肌肤,她字字吐得真切:“虞尧已死,我也生无可恋,我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完成他的心愿,离开鬼女洞不再做杀手。师父养育非殇多年,自然是了解非殇的脾性,师父是放我走,还是要我的尸体。”
鬼女桑眯了眯眼睛,不咸不淡地道:“天下男儿皆薄幸,此刻你们要死要活,可是相信师父,你早晚会回来的。除了偷抢和你这身武功,你还有其他谋生本事吗?念在师徒一场,我不会要你的尸体,不过你一定会为今日的决定会后悔的。”
莫非殇仿佛被大赦般将长簪缓缓放下,她挺直身子,磕了三个头,“非殇感谢师父多年养育之恩。”
莫非殇走到密室门口,鬼女桑阴凉的腔调又响了起来,“我只当你出去散心,你记住你永远都是鬼女洞的人。”
莫非殇的身子明显的一僵,随即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莫非殇走出洞口,魑魅一路小跑追了上来,她横在莫非殇的面前,神神秘秘的道:“非殇,师父给虞尧的毒酒被我换掉了,那毒只是让虞尧暂时昏迷,他人并没有死。”
莫非殇的瞳眸不受抑制的一缩,似乎全身上下血液倒流,她双手抓住魑魅的两只胳膊,激动的声调都变了,“魑魅,你说什么,虞尧……虞尧他没有死。”
魑魅用力点点头,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道:“他现下就在五里林的断崖边等你,快去吧,我希望你以后能够获得新的生活。”
莫非殇的眼睛里迅速蒙了层薄雾,动情地喊着:“魑魅……”
魑魅心急的催促她,“快走吧,他在等你呢。”
鬼女洞主洞,鬼女桑悠然懒散地自斟自酌,她瞟了眼站在台下的魑魅,将酒杯送到唇边呷了一口,不温不火的问道:“她走了,去密林了?”
魑魅微低着头,毕恭毕敬的道:“属下完全按照洞主吩咐做的,非殇现在应该是去密林边的悬崖了。只是属下不明白,洞主就这样放过了虞尧。”
魑魅的脸色锁着疑云,向来进入鬼女洞的男子大多都是负心之人,从来没有人会在鬼女洞全身而退,鬼女桑担任洞主以来,只有一个男子进来之后活着退了出去,就是虞尧的生父虞南翊,不过他是废掉武功成了废人才离开的。
虞尧喝过的毒酒是假死药,醒来后毫发无伤,只是当时没有气息、没有脉搏,完全就像是死了一样,莫非殇毫不知情,才会心痛的伤心欲绝。
“他们两个经历了这番生死考验,应该会情比金坚,我若真的杀了虞尧,非殇的心就永远也回不来了。现下,非殇没有别的去处,只能跟着虞尧回将军府,虞家那个老妖妇会接受非殇这样的孙媳妇吗?我不信那虞尧会放弃家人选择非殇。到时候,非殇自然会看清楚这世间的情有多么不可靠?”鬼女桑将酒杯重重掷在面前的石卓子上,她倒要冷眼看着非殇是否真的会与虞尧冲破难以预测的种种障碍。
魑魅的眉头微蹙,断断续续地问道:“可是……如果……如果非殇真的成了少将军夫人,洞主我们该怎么办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少将军夫人?”鬼女桑爆发出阵阵响彻洞谷的狂笑,那笑声不是喜不是悲,疑问中夹杂着嘲弄,很难揣测出是何种情绪。
“如果那个老妖妇能认同非殇,那就是天作孽了。魑魅,其实不是我不让他们在一起,是天不让他们在一起,天命难违你知道吗?”鬼女桑转而咬唇,低声自言自语道:“虞南翊,你做的孽要报应到你儿子身上了。”
鬼女桑的眼神阴沉的可怕,短暂的平静像是暴风雨前的安宁,她猛然甩手将石桌上的酒杯酒壶全部打翻,咬牙切齿得道:“非殇,你不听师父的话,硬要尝情毒,等你撞得头破血流,还是免不了要回到鬼女洞,回到师父这里。”
五里林断崖边,虞尧修长的背影潇洒飘逸,莫非殇的眼睛里蒙上水雾,魑魅没有骗她,虞尧果真还活在世上。
莫非殇伸出双臂环着虞尧的腰,她的脸贴上他厚实的脊背,他感觉到她温暖灼热的气息,想要回转身却被她加重力度的抱着,她轻颤的声音响起:“别动,就这样让我抱一会,你知道没有你我有多害怕,我头一次知道害怕的感觉,心会跳得特别快,然后你倒下去的那个瞬间,心好像突然又不跳了……”
莫非殇觉得自己有些语无伦次,不管用多少语言都难以描述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太欣喜、太紧张、太激动,原来失去他会痛到不能呼吸,肝肠寸断。
失而复得又会砰然心跳,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生机,他与她是冬日里的阳光,夏日里的冰泉,她太需要他的存在,也许不需要他做什么,只要他还在就好。
她就这样抱了他很久,抱到手背酸痛,他才回转过身来。
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依然英俊,双手像是捧着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坚定又温柔的道:“你已经离开了鬼女洞,以后所有的抢掠与杀戮都与你无关,你会有全新的生活,你的新生命里会有我,无论前路如何艰险,你都不是一个人,我都会陪你走下去。”
莫非殇温柔的浅笑,她双手握住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摩挲着他手背的温度,心旌摇曳,“这样一个残缺的我,怎么会遇上这样完美无缺的你。”
虞尧知道她指的不仅是她的灰暗的过去,还有她脸上丑陋的伤痕,如果没有这四道伤痕,她真的应该是这天下绝美无双的女子,真正的倾国倾城,摄人心魂。
虞尧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将她的头揽在自己的怀里,“我带你回将军府,请示奶奶,以后你就是将军府的少夫人。”
莫非殇像是受惊般倏然离开了虞尧的怀抱,她有些磕磕巴巴的重复着虞尧的话,语气里灌进了满满的担忧,“少夫人,我的身世还能想办法隐瞒,可是我的容貌……”
莫非殇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脸庞,虞尧却将她的手搬开,“娶妻求淑女,容貌不重要,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虞尧的话虽然能给莫非殇几分宽慰,可是如果少将军的夫人是个脸上有伤疤的人,总是登不了台面的,她将自己的面纱摘下来,抬眼有些严肃地问他:“虞尧,我是哪里吸引你,你喜欢我什么呢?”
虞尧摇摇头,俊俏的脸颊藏着温柔的笑,一如春风拂面,“喜欢就是喜欢,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我见过很多女子,却单单对你有这种奇妙的感觉。”
虞尧的回答莫非殇似乎并不满意,她略显失落的嘟囔着:“总要有个理由的。”
虞尧将莫非殇的失落受尽眼底,她这样的感觉完全没有了杀手的戾气,取而代之的是小女儿陷入情爱之中的羞赧,他凑到她的近前:“理由何止是一个,有很多个。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作为女子你的功夫竟然在我之上,让我的心里很是好奇,因为我这么多年如一日的苦练,艰辛是付出了不少,你的年龄与我相若,你付出的艰辛定然比我还多,这让我觉得我们俩同命相连。为了给你解毒,我迫不得已看了你的全相……”
虞尧邪恶地停顿了下,他凑到她的耳根处温语浅浅,“说实话,你的身材挺好的。”
莫非殇脸上晕起一片绯红,她扬起的手被他迎着捉住了,“你不是要理由吗?我的理由还没说完呢?那日在竹屋,你的匕首没有刺下了,我就知道你不是生来的杀手,如果你不是长在鬼女洞,你的人生轨迹一定会不同。如果你接触到阳光,你的性格定然不会再阴沉……”
虞尧拉着莫非殇的手漫步在热闹的街头,莫非殇的脸上始终蒙着薄纱,一群群年轻貌美的女子簇拥着在看告示,看完的就两三个成群的欢跃着离开,只听着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好好打扮打扮我也要去虞府。”“好好打扮有什么用啊,人家要的是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