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尧明灿的眸子瞬间浮出一层光亮,他脑海里迅速涌出个绝妙的好主意,绝妙到可以两全既保住莫非殇长长久久的留在将军府,又不至于让奶奶离家出走。
他掀了掀低垂的眼眸,正对上虞老夫人的怒不可遏与坚定决绝,虞尧在大庭广众之下突然跪倒在地,神秘又饱含歉意的语调道:“奶奶,尧儿有件事始终没有告知奶奶,此事关系到虞家列祖列宗,应该比处置个婢女更重要吧。”
虞老夫人瞟了眼虞尧紧张兮兮的表情,她的脸明显一滞,焦躁又不耐烦地道:“你别想用缓兵之计,顾左右而言他,我们现在说的是把这个贱婢逐出将军府,你把列祖列宗搬出来也没有用。”
虞尧侧转着身将背后的莫非殇拉到自己的身边,示意她跪在虞老夫人的面前,虞尧紧握着莫非殇的纤细手臂,直视着她美艳的杏眸,貌似稀松平常的语气却爆出了震惊在场所有人的消息,“奶奶,柳月有孕,虞家有后,难道不是告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的事情吗?”
虞老夫人的脸色狠狠僵住,连带着屋子里的空气也是紧绷的,虞家有嗣,这样的消息让她有些喜出望外,她这些日子费心筹谋的也就是这件事,她质疑的语气重申道:“柳月有孕,你……你真的确定?”
虞尧递过去个不容置疑的眼神,斩钉截铁的语气道:“奶奶素日最信任胡大夫,可以遣他来诊脉便立见分晓。”
片刻的功夫胡大夫匆匆赶到凌云院,他垫上白纱绢丝为莫非殇号脉,须臾便向着虞老夫人道喜致贺,恭谨有力地道:“回禀老夫人,脉象平滑,如盘走珠,这女子确实是有孕在身了。”
虞老夫人的脸色虽然有些缓和,却依然是不依不饶地道:“还未出阁就有孕,如此的不规矩,怎么确定这孩子就是你的,是我虞家后代。”
虞尧的眉头拧了又拧,薄唇勾起了惊诧的弧度,语气里是鲜有的森凉,“奶奶这样的话,是怀疑尧儿的判断力,还是侮辱尧儿的智商。三月十五月圆夜,奶奶不是派蓝馨姐姐送来放着迷情散的汤,尧儿与柳月便成全了奶奶的美意,奶奶推算日子便知这孩子却是虞家骨肉。”
轮到虞老夫人哑口无言,可是暖花的心头却是仍然有着深深的疑惑,她走到虞老夫人面前施礼道:“老夫人,素日里听说少将军与胡大夫的关系匪浅,胡大夫一时糊涂诊断错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这虞家血脉是将军府最重要的大事情,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闪失,依奴婢之见还是再请位医术精湛的大夫来的妥当。”
暖花的话音还没有散尽,虞尧的脸色便迅速阴沉下来,他的眼神略显的慌乱,随意地睨了暖花一眼,急急辩驳道:“奶奶,喜脉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胡大夫在将军府多年从未出过任何纰漏,难道奶奶是信不过他。”
虞尧夫人神色一凛,虞尧的慌张神色似乎是有些在担心什么,她飙高着声音吩咐道:“再去请家有名的大夫,暖花所言有理,关乎子嗣,这么大的事情是应该稳妥些为好。尧儿你慌张些什么?”
婉诺应声出去,很快请来了另外的大夫为莫非殇诊脉,虞尧的脸色更加难堪,似乎全身上下都要绷紧了,额头上也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胡大夫的诊断是他事先安排的,还是费了好一番周折,为的是借着子嗣的名义将莫非殇迎娶进门,没想到暖花的挑拨让虞老夫人请来了别的大夫,这眼见就要穿帮了。
第二位大夫的眉头紧了紧,嘴里却吐出了个意犹未尽的字眼,“这……”
虞老夫人面色绷紧凑到大夫与莫非殇的面前,追问道:“怎么样,到底是不是喜脉?”
后来的大夫也是街间巷坊出了名的,他又为莫非殇重新搭了次脉,然后脸色挂着些惊诧与怪异,“如盘走珠,脉搏跳动有力,确实是喜脉,只是可能由于胎象不稳,这脉象有些异常,多照顾她的情绪吧。”
虞老夫人的眉梢浮上一层不着痕迹的浅笑,子嗣的事情是大事,不管她有多不满意眼前的女子,她肚子里的孩子却是她梦寐以求的,虞老夫人的表情与语调立刻来了个大转弯,她言笑晏晏地道:“柳月果真有喜,将军府必不能亏待她,如若没有任何名分就诞下子嗣,以后这孩子想必也没法在府里抬起头,既然你们俩两情相悦,十日后就简简单单纳为侍妾,若是真能生下儿子,将军府定然不会薄待。”
两位大夫都说出是喜脉,虞尧的脸色疑云重重,倒是莫非殇不慌不忙,神色坦然,总是对他抱着温和的笑意。
两个人根本就没有过夫妻之事,怎么莫非殇会果真有孕,第二位大夫绝不像是事先就沟通好的,不管是什么原因听到虞老夫人允准莫非殇嫁入将军府,虞尧还是木讷地谢恩。
鬼女洞主洞,鬼女桑高高站在俯台上,薄纱遮住了半边脸却是始终没有遮住她脸上隐约可见的戾气。
她的眸色阴沉,森凉的表情令鬼女洞原本低沉的温度更是降下去几分,嘴角吐出的每个字犹如把把利剑刺了过来,“你说什么?非殇有孕?”
暖花始终低垂着头,她终究不敢面对鬼女桑脸上的阴骘,低低的声音道:“一开始属下怀疑他们是对付虞老夫人撒的谎,可是两名大夫都说是喜脉。不过这件事属下一直觉得很蹊跷,属下盯着莫非殇是很紧的,几乎每次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都在窗外或者门外,他们似乎并没有行过夫妻之礼。”
鬼女桑的脸色出奇的难看,极低的声音自言自语道:“若她真的有了身孕,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暖花垂眸站着,面上冷冷淡淡,又有些战战兢兢地道:“洞主,还有一事……虞老夫人得知非殇有孕,已经吩咐十日后纳她……为侍妾。”
鬼女桑倏然转过身,粗重的气息明显预示着愤怒,冷思片刻她恍然转念,眉头微蹙道:“非殇有孕的事情,你要给我查清楚,我在她的右手种过莫门花,她若真的做出过逾矩之事,莫门花就会自动消失,你去查探清楚她手上的莫门花还在不在。”
暖花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她要想出个办法能看到莫非殇的右手臂。
主院长廊,莫非殇的身后跟着两个捧着喜服的小丫鬟,迎面便遇上端着茶杯的笑意盈盈的暖花,暖花刚想着与莫非殇打招呼,却不知怎的脚下一滑,整个人就不偏不倚地向着莫非殇扑过来。
这样突发的状况,任谁都是躲不过去的,只是莫非殇练功多年,虽然她在将军府的时候为了不引人怀疑,绝对不会展露武功底子,但是当危机来临时,尤其是遇到毫无先兆的突发情况,习武之人都会有本能的反应,她一个侧身就很本能的躲闪了过去,暖花却是没有刹住步子直接就扑倒在地上。
莫非殇犀利的眼眸闪着些许的嘲弄,她知道暖花这样的举动是有意而为之,不由的唇畔勾起丝丝凉薄笑意,连着两个小丫头都紧抿着嘴强忍着笑。
莫非殇上前将暖花扶起身,点点的笑在唇边漾开,“暖花姐姐怎么这么不小心,有没有摔到哪里了?”
暖花知道莫非殇的功夫深不可测,在扑过来之前她已经暗用了内力,却还是被她躲闪过去了,看来以她的功力想要通过这个办法看莫非殇右手臂的莫门花是不太可能的。
暖花将自己手臂扯过来,稳了稳脚跟站好,她心里想着输人不输阵,不能让别人看了笑话,阴阳怪气的语调开口道:“暖花实在是无心之过,不过你身怀子嗣事关重大,可要千万留心了,这一下子就飞上枝头,想拽住凤凰尾巴的多得是,万一哪个姐姐妹妹的错了注意,你就只剩下扼腕叹息的份了。”
暖花气鼓鼓的拂袖离去,莫非殇注视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暗自思忖:“她刚才冲过来的力度不大,显然不是为了将我撞到,说不定是想将托盘里的茶水泼在我身上,这样做她是何用意呢?”
夜深人静,莫非殇将疲惫的身体浸在偌大的枣木盆里,美丽的锁骨裸露在空气中,她右手斜斜举起,左手撩拨着些盆里的水,沐浴的专心致志,全然没有注意到窗外的那双犀利的眼眸。
莫非殇右手臂上的莫门花落到那双暗沉的眸子里,暖花的身子一颤,转身飞快的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莫非殇衣白如雪,长发如墨的从内室走出来,却意外地发现虞尧修长挺拔的身影,虞尧转过身含情脉脉的望着她:“这几日奶奶将我看得很牢,说是成婚前我们都不宜见面,我都没有来得及问你,那日到底是怎样一番情景?”
莫非殇唇角扬起神秘的笑意,她走到虞尧的近前,眸子微微一转,有条不紊地道:“这要感谢虞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