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家丁被虞尧的怒气吓得魂飞魄散,从来未见过虞尧这样的架势,家丁手中的两根棍子霎时顿在半空中。
虞老夫人却“腾”地站起身,眉目几欲射出火来,她撕扯着嗓音喊道:“谁让你们停下的,给我打,给我狠狠地打。”
两个家丁为难的死死握着手里的打混,手心里都被汗泽浸透了,虞尧很少在家里发怒,脸色变起来还真是令人畏惧,他冷冷地瞪着两个手足无措的家丁,寒凉的语气充斥了整个房间,“我看谁敢。”
虞尧与虞老夫人的对峙使得空气都凝结起来,虞老夫人似乎已经怒到极点,她扬起虎头长杖,怒吼着:“没人敢打是不是,我来,今日我就就是要教训这个贱婢。”
虞尧不顾一切的冲到莫非殇的面前,手撑着长凳几乎用身体覆在莫非殇的身上,他语调虽轻却透着彻骨的坚定,“奶奶要打,就打虞尧吧。”
莫非殇的心脏狠狠一颤,眸子瞬间被水雾洗得透亮,她强忍着身上传来的阵阵疼痛,喉间艰难的溢出几个字:“虞尧,我……挺得住……”
虞老夫人已经被虞尧激得下不来台,她扬起虎头长杖就打在虞尧的后背上,却因为用力过度向后踉跄了两步,暖花与蓝馨赶紧上前阻止,蓝馨神色惊慌地挡在虞尧的前面,“老夫人息怒,老夫人亲求您,您就饶了少将军和柳月姑娘吧。”
虞尧咬牙从长凳上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喑哑的嗓音道:“奶奶,恕尧儿不孝,顶撞了奶奶,尧儿今日当着奶奶的面立下重誓,此生非柳月姑娘不娶,求奶奶成全,不要再为难她。”
虞尧说完便利索地站起身来,将趴在长凳上的莫非殇抱在怀中,虞老夫人气得双眸半阖,不停地喘着粗气,冲着虞尧的背影大喊:“有我一日,你就休想让这个贱人进门。”
凌云院中,虞尧如获至宝般谨小慎微地揽莫非殇在怀里,走到床榻边他赶紧吩咐星子,铺了厚厚的被子才将莫非殇放下,由于背后挨了将近二十棍子,莫非殇只能趴在床上。
虞尧心疼万分的眼神固在莫非殇的身上,自责又懊恼的道:“都怪我没能保护好你,你怎么就这么傻,怎么不运功护体呢,现在伤成这样。星子,快去找胡大夫过来。”
星子应声快速退了出去,莫非殇的脸色有些惨白,被两个家丁轮足劲打下来,如若没有武功底子恐怕是难以承受的,她抿了抿嘴唇,有气无力的道:“不是说老夫人最忌讳练武的女子,我生怕她看出我的武功底子,就会对我更加生厌。”
虞尧叹了口气,他缓缓地拉过她的手,如墨的眸子里闪过怜惜,如婴儿般低低絮语:“疼吗?”
莫非殇牵强地从嘴角挤出个笑容,与他深情地四目相对,温情缱绻地道:“你在这,不觉得疼。”
凌云院没有女婢,这是虞尧的一贯作风,他不喜欢女子随身服侍,跟在他身边的就只有星子一人,为了更好地照顾莫非殇的伤,虞尧在花园里调来了小丫鬟婉儿日日为莫非殇上药换药。
虞尧也会亲自熬汤药,递到莫非殇的床边,他想一勺一勺亲自喂她喝下,她却总是接过碗一饮而尽,他递过来的话梅糖她也不接,只是淡淡的道:“在鬼女洞练武的时候,什么苦都吃过,早就习惯了苦的感觉,不喜吃甜的。”
虞尧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丝丝钦佩的语气道:“如果天下女子都如你这般坚韧,男子的存在都没有意义了。这世上原本不是苦的,你尝过甜的东西就知道甜的才是美好的。”
虞尧将梅子糖送到莫非殇的嘴边,莫非殇推脱不过便放在嘴里,认认真真的咀嚼,这种甜滋滋的感觉有点像爱情的味道。
因为深厚的武功底子,莫非殇的伤好得很快,没有两天就能下床活动自如了。
莫非殇的伤势已经大好,虞老夫人的怒气却始终未消,直到这天晌午,皇宫里来了贵客,虞皇后的宫中管事白公公亲自造访将军府。
白公公显然已经是宫中的老人,满脸的褶皱,花白的头发,不过看上去确是精神抖擞,他坐在客座上满脸挂着喜色,轻缓的语调道:“虞老夫人,老奴要给您道喜,皇后娘娘让我给您捎个话,上次您进宫提到要少将军迎娶瑞阳公主的事,圣上已经应允了,不日就会颁下圣旨,还望老夫人提前准备,以策万全。”
虞老夫人听到这几句话,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光,前几日的怒气也不见了踪影,她激动地站起身,疾步走到白公公跟前,声线发抖地道:“白公公,此事可当真。”
白公公重重点了点头,肯定地道:“此事圣上已经应允娘娘,只待圣旨下就会板上钉钉,圣上唯有瑞阳公主一女,虞少将军若能与公主结为连理,日后定然会更受圣上重用。老夫人,老奴还有要事,就不在府中多呆了,老奴告辞。”
虞老夫人面上的喜色始终未退,她转身对着蓝馨叮嘱道:“快 ,去给白公公备份厚礼。”
虞尧连着给虞老夫人三次问安,虞老夫人都因为没有消气而避而不见,白公公走后,她便急切地遣蓝馨去将虞尧唤来。
虞尧听到这样的消息,只觉得脑子里瞬间空白,这种千万男子做梦都期盼的喜事,与他却是层层枷锁,只羡鸳鸯不羡驸马,这是他对儿女情的态度。
“奶奶,我万万不可应允此事,我与公主素昧蒙面,并没有一点感情,我怎么能娶她,再说我已经心有所属,也不想欺瞒公主也负了别人。”虞尧一字一句说的真切,他心意已决,不管是谁都没有办法取代莫非殇在他心中的位置。
虞老夫人气得头发都要直起来了,她被虞尧坚定的语气气得浑身发抖,她伸出手直指着他,“你说什么?你宁愿要那个不能见人的丑八怪也不要做驸马。好啊,好得很,过几日圣上下旨,你有胆子就抗旨好了,大不了就是株连九族嘛?你奶奶你爹你娘,所有跟你有关的人都得给你陪葬,抗旨不遵是什么罪名不用我告诉你吧,少将军?”
虞尧的脸色瞬间的一僵,只觉得浑身上下血液倒流,他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虞老夫人所言非虚,如果皇上真的下旨,他除了接旨没有第二个选择,抗旨不遵是什么罪,如果他真的抗旨那谁的命都别想保全,他可以不在意自己的生命,将军府百十号人的性命呢,他能拿他们去冒险吗?
虞尧回到凌云院,圣旨还没下,他可以去求皇上打消这样的念头,他这样想着就要迈步出去,却在看到走进屋子里的人的时候身子狠狠怔住,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喊了声:“娘亲,尧儿……尧儿给娘亲问安。”
按理说儿子见到母亲绝对不应该是虞尧这种错愕到像是见了怪物的表情,虞尧的娘亲虞夫人原是安国公之女安素郡主,自从虞尧出生就在家带发修行,几乎不参与虞府的任何宴会,而且轻易不见任何人,甚至包括虞尧。
虞尧长到二十岁,似乎从来没有感受过娘亲的爱,虞夫人来虞尧的凌云院,二十年了竟然是头一次。
虞尧有些受宠若惊,更多则是莫名其妙,他惊到断断续续地问道:“娘……娘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虞夫人一身灰青衣服,着装像是寺院的尼姑,她打量着虞尧淡淡然地开口:“老夫人派人来说你要迎娶瑞阳公主,娘亲心里高兴,就……就想来看看你。”
虞尧的眉头骤然蹙起来,他思量了再三还是将事情和盘托出,低声道:“娘亲,我……并不想娶瑞阳公主,尧儿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虞夫人的眸色瞬间冷了下去,她情急地质问道:“你不想娶公主?公主是千金之躯哪里是寻常人家女子可比的,你的目光为何如此短浅,竟然不想娶公主为妻。”
虞尧对自己娘亲的反常反应觉得不解,他有理有据地反问道:“娘亲,您原本是郡主,那您与爹的感情幸福吗?您这二十年都与爹分开居住,难道不是因为当年我爹也是被迫接受这样的联姻的缘故吗?难道您就想让我重蹈覆辙吗?”
虞夫人脸色冷了下来,竟然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我跟你爹分开不是因为感情不和,是因为当年……”
虞夫人突然觉得下面的话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下去的,只得硬生生将话抽了回去。
她暗自思忖着,当年的事如果说出来,会有多少人受牵连,还是让她自己独自痛苦好了,公主若是能嫁入将军府该是多好的事,为什么虞尧偏偏不喜欢她呢?
虞夫人收好了激动的情绪,面无表情地想要离开,却见莫非殇呆若木鸡地站在门口,对着屋子里的两个人道:“虞夫人,少将军,圣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