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轻，透着一丝说不出的苍凉。一个女子，就这样幽幽的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女子肌肤如玉，在月光照耀下隐隐透明。她身姿修长挺直，合体的素衣遮盖不住她美好的身材。露出的半个肩膀圆滑美妙，隐约的起伏的峰峦是那么的温柔，她的唇鲜红，她的眼是迷茫的，迷茫的让人心疼，小巧的鼻子上面是婉约的眉。她的容貌就算是世界上最挑剔的人，也无法挑出一丝一毫的缺点。除了，右边脸颊上的那一道剑痕。

那一道浅浅的剑痕仿佛是嘲讽的笑容，在无暇的脸庞上那么显眼，但这剑痕并没有影响她的美丽，相反，却散发出一种残酷的艳丽，这一道剑痕，将这个美艳无双的女子，从九天拉到了世间，也像是在告诉你，只要能征服她，便可享受这世间最美妙的事。

她就这样淡然的走了过来，每一步，都像是要流淌过来将你拥抱的温柔月光，让你沉醉，又让你心碎。隐约间有淡淡春光晃动，在这样的夜色里，充满着无尽的神秘诱惑。

所有人都愣住，呆呆的看着女子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众狐女见到这女子，俱都垂首披上轻纱，先前美艳无双的众狐女，在这女子的映衬下像是绿叶在衬托着鲜花。

见到这名女子，秦霜手中的劲道，不知为什么一下子就轻了下来，鼓槌软软的打在皮鼓上，发出“咚！”一声响，这一声响，立刻惊醒所有力士，每个人都朝睿王看过去，等待着他的命令。

所有人都惊奇发现，从来都是沉静如水的睿王脸色变了，变得说不出的苦涩，眼神之中流露出来的竟然是丝丝的痛苦和温柔，静静的看着那个女子。

“你，还是那般无耻吗？”女子的眼中，只有睿王一个人，仿佛在这几百人中，只有睿王一个人存在，眼神中有莫名的恨，莫名的痛苦。

“柔儿，你来做什么？”睿王终于开口，语气轻轻的，像是怕惊吓了这个女子。

“我来，是因为你在这里，从来有你在的地方，就会有我的，你忘记了吗？”女子的眼中闪过一丝炙热，睿王的心也莫名的一痛。

“柔儿，你我恩怨，今日不去说它，等我将小女平安出嫁，在来解决你我恩怨如何？”

“恩怨，恩怨……你与我可有恩？慕容烈，还记不记得当年，不是我救了你，你能有今日的富贵荣华吗？若不是我轩辕狐族助你兄弟，你兄弟可能建立起这大楚王朝？你还记得那一夜吗？那一夜月光如今夜一样明亮，那次，你与我狐族联手，击败了百越族人，就是在这样的月光下，你抱着我告诉我会娶我为妻，让我对你失去了所有的防备，你让手下招待我族人，却在酒中下了断魂散，我族中三百八一口，被你杀的干干净净，我脸上这一道剑痕，也是拜你所赐，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当年，我道行不够，灵智初开，羡慕世间人之情爱，还以为你是人世间的痴情男子，却不想，落了个这般下场，慕容烈，为什么？为什么你就这样狠心，非要将我除去？我可曾有过半点对你不起？”

女子淡淡的说着，黑色而深邃的眼眸里仿佛泛起了狂热，恨意的光芒。

女子娓娓道来，声音轻轻的，却充满着异样的魅力，仿佛那一夜的残酷，杀戮，就在眼前，当日种种惨烈经历，听在众人耳中，当真惊心动魄。

神策府力士听到女子诉说，看向睿王的眼色不在那般坚定，都不由得升起一个心思，英明神武的睿王，真的就这般无情无义吗？

“哎……”睿王轻轻一叹，什么都没有说，更没有反驳，只是看着眼前的那个女子，过了会才轻轻道：“白柔儿，三十年了，你还是这般年轻，我……却已经老了，过去的，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是啊，你老了，我还年轻，可你知道吗？不管你多老，在我心中，你永远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子，永远是那个温柔抱着我的男子……这么多年了，我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要如此对我，就因为，我是妖吗？”

月华冷冷，洒在那个哀怨女子的身影上，她衣裳随风轻舞，便如画中人一般，凄清，幽冷。她微微低头，仿佛要掩饰住心中的那份苦楚，又彷彿在倾听着这深夜中清风的吹拂。

“就因为我是妖吗？”又一句凄婉的问，所有人心中忍不住都是一颤。

“因为，你是妖，因为，我兄长曾答应要与你们狐族平分天下。因为，我若是娶了你，娶了一个妖族的女子，就无法与天下臣民交待，因为，王图霸业！因为，这天下的苍生！白柔儿，我若真娶了你，你认为这天下百姓还会信服与我吗？你认为别的修真门派，就会放任你我逍遥自在了吗？我大楚刚立国，怎么能经受得起这些？”

“你可以和我说的啊！纵然我心中痛苦万分，也会离开你，不会让你为难的，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睿王的声音骤然就大了起来：“我什么都知道，你能放过我，可你族中那些法力高强的狐妖能放过我吗？他们甘心放弃另一半的江山吗？况且你狐族兴旺，打天下时尚能与我和好，若是天下太平了，你能保证他们不起别的心思吗？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那时刀兵再起，不知又会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为这天下苍生，我才如此做的啊。”

“天下苍生，天下苍生……既然是天下苍生，我不是这苍生中的吗？你能怜惜别人，就不能怜惜一下我吗？”

白柔这一声问，竟然就将睿王问住，或许是愧疚在心，或许，他的心中也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个当年小小的狐妖。

睿王抬头看了看天，月色华华，果真如当年一年，但是，却再也回不到当年了。

“妖女，睿王爷乃是大智大勇之人，为了天下苍生，怎会被你这妖女魅惑，我大楚正是有王爷在，才有今日百姓之平安，又岂是你一个妖女能懂的？当年之事，只是你说，真真假假，又有谁知道了？就算是真，王爷当年大好男儿，又岂会贪恋你的美色，就此沉沦。我看，你当年是魅惑王爷不成，所以才心生怨恨的吧。”

话是秦霜说的，字字铿锵，他手中鼓槌低垂，站在马车上，白衣胜雪，当真是英姿如龙。

这几句话说完，秦霜朝睿王拜服下去，朗声道：“王爷，你是我大楚擎天之柱，我万千大好男儿聚集在你麾下，无一人惜身，只要你一声令下，便是刀山火海，我等也当踏平过去。”

“只要王爷一声令下，便是刀山火海，我等也当踏平过去……”赵钢被这话说的热血沸腾，转身拜服下去，百十力士营力士，也同时拜服，齐声道：“只要王爷一声令下，便是刀山火海，我等也当踏平过去……”

喊声响亮，气势雄壮，睿王原本有些弯的腰，在这一刻又挺直了起来。

白柔抬起头，深深望了睿王一眼，不知怎么，睿王突然觉得白柔儿在笑，带着对往日的回眸，带着淡淡哀怨的笑。

“真的是这样吗？”一句轻轻的问，压过了所有人的喊声，百十名狐女，脸上俱都显现怒容。

“王图霸业，原本也没有那么多仁慈，老夫当年做都做了，也不用抵赖什么，我有愧与你，却无愧这天下苍生，今日不管你要做什么，我接下来就是。”

睿王说完气氛骤然肃杀起来，场中一片安静，百名狐女怒目盯着睿王首的一众人，而睿王众人这边，也是怒目圆睁，瞪了回去。不少人偷偷向四周张望，冷风吹过，枝叶轻舞，黑夜之中突然响起一阵幽怨笛音，如泣如诉，如杜鹃泣血，让人闻之寒心。

“慕容烈，我心爱的男子，你伤害的若只是我，我可以原谅你，念着你，想着你，过完这一生。可是，我族中三百八十一口惨死，却是你所赐，三十年了，三十年了啊，我没有一天不想着你，念着你，怨着你，恨着你，今天见到你，你老了，我的心却依然系着你，可我不能在这样带着对族人的愧疚活下去了，所有的恩怨，就在今天来做个了结吧。”

“情绝，愿来生不在相遇！”

月光下，白柔儿凄然一笑，脸色刹那间又白了一分。夜色更浓，风声却仿佛在这瞬间停顿了一下，白柔儿脸庞之上两道淡淡秀眉，渐渐扬起。只听她一声轻叱，根根秀发竖起，玉骨般的手指伸缩弯曲，五指张开如刀，朝着睿王凌空划下。

“呀！”厉声尖啸，猛然响起，如万针灌入众人耳鼓。白柔儿身后，突然迸发出无数白芒，仔细看去，如潮水般的白色妖物，冲天而起，尖叫不绝，面目可憎，冲向睿王。白柔儿双眼满是疯狂的恨意，但是她的脸上，忽然有一滴泪珠，悄悄划过脸庞。

月光下，这泪水晶莹闪烁，仿佛世上最珍贵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