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含清殿外
“水心,看,那不是那日你我在朱雀大街西桥河边遇见的姑娘么?”祝蓉蓉指着迎面走来的才女道。
“是呀,是朱雀大街护城河边与小姐相谈甚欢的姑娘,难道她也入选了么?”水心轻声道。
“休得胡言,那姑娘才貌双全,入选想来也是意料中事”祝蓉蓉轻声道。
“姑娘可还记得我,朱雀大街,西桥河边,你我曾有一面之缘”祝蓉蓉前去主动招呼。
苏月早认出了祝蓉蓉,随即淡淡一笑:自然记得,小姐有心,还要了我的花灯去放。”
“小姐住那一个殿?改日得空去找姑娘坐坐。”祝蓉蓉迫不及待,娇滴滴的大小姐离了父母家人,自然急切的需要一个伴。
“我住的是霓影苑,小姐如不嫌弃,可常来坐坐”苏月笑着道。
“小姐,多别扭,你我有缘,再次相遇,还一同成了这大燕宫中的才人,不如我们以姐妹相称如何?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
“小姐叫我苏月好了,我今年十六”苏月温和的笑着。
“我也十六,我腊月出生,你呢?祝蓉蓉迫不及待。”
“我五月,如此说来,我该叫你一声姐姐了。”苏月说道。
寒暄几句后,旁边的嬷嬷提醒道:两位才人想必昨日都累了,不如先到自己宫中拾掇拾掇,休息一下,改日再邀祝才人前去叙旧如何?”
“那我改日再邀姐姐前来说话,姐姐好好休息。”苏月笑着道别,毕竟祝蓉蓉是她入宫以来的第一个朋友。
到了自己的霓影苑,坐定了下来,看着宽大的院子,华丽雅致的寝殿,在苏府受尽了屈辱的苏月,当初那般艳羡苏府小姐华美的闺阁,身为丫鬟的苏月受尽了屈辱,谁也没料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成了发号施令主子,苏月环顾堂中陈列,龙头案、堂桌、座椅等木制品皆为上等红木所制,尊贵、典雅、庄重、大气;寝室中巨大的贵妃床榻上,亮红的丝绸帐帷下是明黄柔软的被褥,高床软枕,自己曾经梦寐以求的场景真实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恍若梦景。
只是,这样的华美宫殿,姐姐也曾住过,这大燕宫的华贵姐姐也曾拥有。可是,后来又怎么样呢?金灿夺目的皇宫叠影之下藏了多少血色冤孽,多少白骨森森。
苏月不由暗道自己昨日惊险的一局,以余生自由换来这姐姐沉冤得雪是值得的。她从不曾后悔。
大燕后宫之中,已经升为皇后的婉贵妃王映心和已经升为舒妃的宋盈自成一派,各嫔妃们无不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生怕得罪了二人。苏月也是尽量低调,努力让自己平凡无奇,幸好除了祝蓉蓉,并未有人注意到她。只是,偌大的后宫,她至今还未曾见到她的仇人。
那日,皇后召集所有才女到御花园小叙,说来也只是熟悉熟悉模样。她父亲是朝廷要员,自己又诞下了皇长子,皇帝子嗣薄,皇长子又生的聪明伶俐,深得皇帝喜爱。三年来,纵使后宫中女子如娇花般开开落落,却总不过是过眼云烟,从未有人能撼动她皇后的宝座。只是,色衰而爱驰,后宫年轻貌美女子比比皆是,皇帝对她,虽然宠爱不在,却敬重依然。
凤凰水榭,这是皇后产下大皇子那年,皇帝命人仿照江南景致而造,殿口左右两边各腾起一只金灿灿的凤凰,巨大的黄金凤凰低头傲视,令人望而生畏。
入门十余步便是长长的白玉兰石桥,偌大的正殿外,除了湖心的凤凰亭,全是波光粼粼的活水,水中时有假山而立,荷花亭亭玉立,荷香清雅扑鼻。最是舒适怡人的好地方。
新来的才人们惊叹这无上的荣宠,多是羡慕不已。赞叹声、惊叹声不绝于耳。皇后满意的笑了。作为夫妻,皇帝无法给她举案齐眉的夫妻之乐,只给了这坐冰冷冷的华宫,留她寂寞独赏。她此生最荣耀的年华便是她产子的那年,皇帝隔三岔五去看她,嘘寒问暖,稳固了她后宫中之高无上的皇后宝座。
苏月偷偷打量:皇后身着明黄牡丹凤袍,约莫四十来岁,看上去端庄典雅,慈眉善目。苏月却觉得她潜藏的目光中透着丝丝寒意,让人不寒而栗。旁边的舒妃一身天蓝团蝠锦袍,在其他秀女面前贵气溢然,不失身份,在皇后面前却唯唯诺诺,连说话声音也不敢大。想来这些年来,她在这颗大树下生活的也不甚如意,她至今未曾生儿育女,为求自保,只得寄人篱下。苏月双拳暗暗紧捏,指甲深深嵌如手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暗道:“不管你们身份如何尊贵,如何恶毒,我必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待众才女座定,皇后身边的皇长子永炎便闹着要出去玩,皇后假装生气,呵他坐定。皇后发话了“众妹妹都到了,未何还不见梅妃?”
“皇后娘娘,梅妃依仗圣宠,藐视皇后,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旁边的舒妃火上浇油。
皇后气脸色一瞬间的气急,却马上恢复如常,笑道:“梅妃想来是在陪皇上,没有空闲过来见各位妹妹,大家多多包涵。”
传闻后宫之中风头最劲便是那梅妃,听说那梅妃姿色出众,清丽脱俗,如今虽已二十八岁,却依然荣宠不衰。皇帝盛宠至极,她生性爱梅,皇帝便亲手在她宫殿之中种下大片梅林,起名梅韵苑。她是后宫之中唯一年过二十五又未曾诞下子嗣却圣宠不衰的嫔妃。
众妃们惊叹着皇后的荣宠,或闲话家常。或在皇后宫婢的带领下欣赏着这凤鸾殿的美景如画。不觉天色渐暗。苏月无心欣赏这美景,只暗道:“这华宫巍巍,不知道积累了多少人的累累白骨。皇后为了保住这份华贵,不知又伤害了多少无辜冤魂,想起姐姐的枉死,寒意阵阵涌上心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皇后让众嫔妃都各自散了,祝蓉蓉不喜欢一个人,要到苏月殿里来座。二人自在而谈。
“苏月,最近岭南新上供的荔枝味道甚是不错,妹妹可曾尝过了?”祝蓉蓉笑着问道。
“祝才人,内务府那帮奴才欺善怕恶,势利得紧,见我们没有时常打赏便怠慢了下来,很多该给的东西都没给咱们。”蓝月身边的丫鬟荷风插道。
“妹妹,我这有些碎银子你暂且拿着用,用完了我再叫水心送过来,反正父亲给的钱每次都用不完。”祝蓉蓉很纯善,听完了荷风的话脸色暗淡了下来,吩咐身旁的水心拿出了一些银子。
“这怎么可以?我不能要你的钱。”这又触到苏月的底线了,“无功不受禄”虽然姐姐只大她三岁,但是总交给她一些做人的原则。
“妹妹,你我二人元宵节宫外西桥江边相识,又有缘同为大燕宫中嫔妃,后宫不宁,人人自危,若是没有个相互扶持的知心人,孤身作战,只怕凶多吉少。既然你我以姐妹相称,这区区碎银又何足挂齿呢?”祝蓉蓉坚持。
“妹妹谢姐姐好意。”苏月也不再坚持,心想,这祝蓉蓉没有一点千金小姐的架子,平易近人,只是如她这般单纯,在这后宫怕是难以长久生存。自己若能混出些头绪,也绝不能让她吃苦。
二人相聊甚欢,直至月上柳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