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川书院的氛围很好,四处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似是文学的气息,却又仿佛不只是这些,但是陆羽确定这是他到过的最适合读书的地方。
每天同那些借宿在这里的寒门学子谈书论经,亦或是赏赏花月,日子也是过得很惬意。
很多寒门士子家境一般,又是千里迢迢赶来求学,所以颖川书院也提供免费的食宿,这已经有了后世学院的雏形了。
陆羽算过,借宿在书院中的不下百人,每天的开销恐怕是不菲,好在荀家是颍川大族,不在乎这么一点开销。
日子过得飞快,离那天谈论为官之道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
当时陆羽的话说完后,场中静谧了一刻有余,终于是像菜市场一样哄得喧闹了起来。
“此番论述,却是切中了为官的要害,令我茅塞顿开啊!”…………
“哼哼……,这邴根钜之徒看来也不过尔尔,说了这么多,还不是等于没说,什么为官七道,骗小孩子的玩意吧!”…………
场中的众人表现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连连点头表示赞同陆羽的说法,另一部分人则是面带不屑,对陆羽的观点大是不以为然,最后尚有少数人依旧在沉思之中。
这些人的反应都被一旁的荀爽看在眼中,那些表示赞同的大多是寒门子弟,而不屑的都是士族大家,而依旧沉浸在思绪之中的,正是平时为自己看中的几个得意弟子。
陆羽的为官之道,虽然不是尽善尽美,但也算是切中了重点,特别是最后的应变,更是发古今未有之声响了,虽然很多人都懂得这些,但是从来没有人想过把这些整理概括起来,陆羽做到的实际上就是这个,但已经是难能可贵。
毕竟陆羽不曾为过官,不知道官场上的谁有多深,所以显得有些纸上谈兵,这也是在所难免的。能够光靠书本中所读做到这些,已经是不容易了。
关键是,在其中,荀爽看到了陆羽的确是有匡扶社稷之心,并且又是有栋梁之才,,才志兼具,差的就是历练了。
又看了看包括自己的两个晚辈在内的几个得意弟子,这些年轻人若是好好雕琢一番,将来的成就必定是不可限量。
想及此,荀爽心中又是一畅,见议论之声愈长,转为嘈杂,于是开口压下了纷纷地议论:“万事万物没有尽善尽美的,为官之道也是如此,子明之言同样有缺陷,但是其中的道理也是深刻,诸位可以回去多多思量,改日我们再来论论,今天还要为子明设宴洗尘,就到这里吧!”
众人轰然应诺。
之后就是杯盏交接,一场欢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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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陆羽正走在书院中的青石小路上,细细地感受着脚下传来的略微凹凸不平的触感,一缕清风吹过,路两旁的细竹一阵摇曳,漱漱的风刮竹叶声仿似一声声的欢笑,投入了陆羽的心中,令得心情也泛起一阵喜悦,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转过一座假山,前方不远处是一个小小的亭子,其中坐着四五个学子,姿态不一,或正襟危坐,衣冠整洁,或倚栏半躺,轻衫半掩,似在讨论着什么,甚为激烈。
这时,其中一人似是望见了陆羽,扬声呼唤:“子明,快些过来。”
闻言,陆羽加快了步伐,也进入了亭中。
亭中四人,三人站了起来招呼陆羽,另外一人却是嗤笑出声:“呵,我说啊,要这些虚礼来作甚,无用不说,而且显得生分。来来,子明快坐下。”
陆羽笑了笑,当先坐了下来:“奉孝说的有道理,我也几次说过又不是正式场合,不用行这些礼节了。”
那站起三人中的白衣文士苦笑了一下:“呵,好,这礼节在你们两个眼中都成了可有可无的了,子明,你刚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啊!怎么这么快就被奉孝给腐蚀了?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以后我等注意就是了。”这个白衣文士面相甚似荀爽,乃是荀爽的侄子荀彧,字文若。
三人坐下后,一名同刚刚的荀彧长得颇有几分相似但是稍显年长一点的玄服文士开口了:“今天子明怎么来晚了?我们都开始了一会了,选的是孔圣《论语》中的一句‘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不知道子明对这句话有何见解?”
陆羽苦笑一下:“我又不是神仙,哪里来的那么多高明见解?今天慈明先生找我去说了些事情。所以来晚了。”
开头说话的那人名叫郭嘉,表字奉孝,据说他幼失双亲,这表字和陆羽一样,都是自己给取的。他为人放荡不羁,不尊礼法,之前那衣冠不整,倚栏半卧的也正是他。因为身世相似,陆羽对他很有一份亲切感,这一个月里受他的影响也很大,加上原本的性子本就不是那种拘于礼数的人,先前是因为父母双亡的打击影响,现在同郭嘉相处日久,这原本的性子就渐渐显露了出来。
那个同荀彧长得相似的玄服文士是荀彧的老侄子,名叫荀攸,字友若。他和荀彧虽然长得相似,但是和荀彧给人的那种君子如玉的温润气质完全不同,光看荀攸的外表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愚钝懦弱,但是相处久了就知道,实际上他的能力完全不逊色于他的小叔叔,是个大智若愚的典型角色。
还有一人身穿青布粗衣,脸色也是蜡黄可见家境必定是有些窘迫,但是一双眼睛却是神光四溢,一看就知道这个人也不是简单的人物。此人名叫戏忠,表字志才,虽然为人沉默寡言,但是才学出众,同郭嘉两人并为寒门士子中的领袖人物。
而荀彧荀攸叔侄则是士族之中的顶尖人物。士寒不合在大汉是个普遍的现象,颖川书院也不列外,寒门和世家弟子大多看不对眼。但是这四人却是私交甚密,经常私下里交流学习的心得体会。
陆羽来到颖川书院一个多月,最初在荀爽的刻意引见之下同他们四人结识。几人都是有大才之人,一聊之下十分投机,所以也是交往甚好,五人经常相约来到这个小亭子之中互相交流各自的想法和见解,一月多来,五人早就已经是相互叹服,也各自觉得受益良多。
听到陆羽说荀爽找他,一直默不作声的戏忠也开口了:“先生找你何事?”简短干练,果然是戏忠的一贯风格。
陆羽脸上的苦笑意味更浓了:“我被征辟了。”
一旁原本好似闲庭散步般悠闲地郭嘉瞬间大惊失色,伸手一把拉住了陆羽的袖子:“子明被征辟了?那不是很快就要走了,我同子明一见如故,这才多长时间,怎么就要走了呢?”
陆羽低头看了看被郭嘉抓得紧紧的袖子,对他这个孩子般的行为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感动:“我也是非常舍不得大家,但是我志在匡扶社稷,这次征辟正是一个大好机会,我实在不愿错过。想必众位也能理解我的心情,这次来羽就是向诸位告辞的。”
郭嘉听了更是苦恼,拽着陆羽袖子的手握得更紧了:“这颖川书院之中风景如画,生活悠然自在,又有我等几人为知己,子明又何必去那污秽的官场呢?”
一旁的荀彧见状伸手拍掉了郭嘉的手,将郭嘉拉到了一边:“奉孝,你怎么像个孩子一样,不知礼数?”郭嘉却是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又走回了陆羽身边,却不再抓陆羽的袖子了。刚才是一时激动,郭嘉是不尊礼法,但平时也不会做这种小儿女之态。
一旁的荀攸想了想,眼神炯炯地望向了陆羽:“前些日子,叔公说当朝国舅河南尹何进大人要征辟各地孝廉和名士,叔公就说要推荐子明,以子明之才,加上叔公的推荐,这件事是十拿九稳,算起来,公文送到也就是这几天了。“
陆羽淡淡一笑:“却是瞒不过友若啊!的确是河南尹何进大人征辟我,我出身商贾,连良家子都不是,这辈子被征辟可能就这一次了,幸得何进大人不弃,如此万载难得的机会,我实在是不愿放过。”
“既然如此,子明的前程我也不好耽误,只望子明飞黄腾达之后莫要忘了我郭嘉才好,今日我们不如不醉不归,为子明送别如何?”说话的就是刚才还依依不舍的郭嘉,不一会的功夫他已经抛开那些情绪,的确是及时行乐的典范。
荀彧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嬉皮笑脸的郭嘉:“今天的经辩还没完呢,先论出个结果来。”见郭嘉脸上掩不住的失望之色,荀彧话锋一转:“晚上我请客,去醉仙楼。”
郭嘉的脸上瞬间笑成了一朵花。
醉仙楼,是城中最有名的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