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素琴,1958年生人···”阿洛翻看着田波送来的卷宗,喃喃自语着“营盘乡猫垌村,被执行的时候才34岁?”
田波沉重的说:“自从神婆告诉我是这个女人之后,我常常在噩梦中醒来,满眼看到的全是她那张被打烂的脸!”
阿洛宽慰他道:“你是职责所在,她是罪有应得,你也别给自己在心理上增加无谓的负担。如果真是她在作祟的话,这个事情也不算复杂!”
田波精神为之一振:“还请大师指点!”
阿洛说:“她把对阳世的怨恨都怪罪在你的头上,那是因为你是她临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而且还是取走她性命的人,她找错了宣泄的对象,说得形象一点,这是一场误会!”
田波不停的点头。
阿洛说:“眼下最关键的,是要先找到‘当事人’,然后你们俩‘面对面’的谈谈,把误会给消弭。”
“怎么谈?”田波不解。
阿洛笑笑:“这就是我的事了。”
“行,我这就着手去办!”田波说完匆匆忙忙的走了。
田波刚走没多久,俞白云就提着一个大果篮进来了。她出院才两天,此时看来就像换了个人,不但穿着时尚得体,精神也是神采奕奕。
“来就来吧,还带东西···”麻幺非常俗套的客气着。
阿洛打趣道:“是呀,提着多累,直接折成现金多省事。”
俞白云扬了扬眉毛:“现金揣进兜里谁看得见,大果篮往这一放才显眼呢!”
麻幺夸赞她:“你戴着帽子还真好看,就像港台明星似的。”
俞白云撇了一下嘴:“大热的天,谁愿意戴,总不可能顶着个光头在街上穿梭吧。”
阿洛揶揄道:“你在头顶杵上九个黑点,看起来就自然了。”
俞白云勒了他一眼:“也行啊,不过得先借你的袈裟一用,我知道你有好几件呢!”
麻幺幸灾乐祸的笑道:“师哥,这回遇上对手了吧,哈哈!”
阿洛撕开果篮,拿出一个苹果刚想咬,却被俞白云一把夺下:“都还没洗呢,上面有那么多农药残留···”
阿洛做出投降的动作,随后问道:“你姥姥的···唉,怎么说起来这么别扭···你外婆的丧事都处理完了?”
俞白云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关心你也会被骂呢,敢情你问的是这事···办完了,你交待做的法事也做了。”
麻幺问:“你们叫姥姥,你家是北方人吗?”
俞白云点点头:“嗯,我爸妈都是河北的,但我是在这里长大的。”
阿洛问:“你在学校里读的什么专业?”
俞白云在床沿上坐下,两只脚荡来荡去的说:“我先卖个关子,你们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能猜出你们大致的性格。”
麻幺很感兴趣:“好呀好呀,你问吧。”
俞白云说:“假如你是一条案板上的鱼,马上就要被剁碎下锅了,这时候让你说一句保命的话,看看你会怎么说。A: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的。B:你放了我,我会告诉你一笔巨大的财宝埋在哪。C:哼,你要是杀了我,你会后悔的。”
麻幺想了想,答道:“我选第三个,临死前吓吓对方也好。”
俞白云对麻幺说:“你的性格属于对自己很自信的那种,你相信自己的能力,你也比较喜欢迎接挑战···”
阿洛接过话头:“是呀,他要不是喜欢接受挑战,现在也不会躺在这里。”
俞白云问阿洛:“你呢,你选第几个?”
阿洛沉思了一下,答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都到那步了,我可能会选第一种。”
俞白云从床沿上跳下来,开心的说道:“啊哈,果然被我猜中了,你真选了A!”
阿洛问道:“选A怎么了,很丢人么?”
俞白云说:“不,在生命的最后关头采取哀求战术,试图博取对方的同情心,这说明你是个感情细腻的人,你在处理事情时能够敏锐地感觉到对方的心情变化,能在平常的事物中提炼到可以安慰或打动人的东西,这是一种非常好的潜质。”
麻幺都听傻了:“杀一条鱼还能杀出这么多学问来,真的假的?”
阿洛被人读出了性格,有点不太甘心,他反问俞白云:“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敢回答么?”
俞白云得意的坐回床沿上,双脚继续晃荡,口中不以为然的说:“问吧,我一个学院派的难道还会怕了你不成!”
阿洛指了指麻幺:“上天要你在我和他之间选一个做老公,你会选谁?”
俞白云叫了起来:“哪有这样的问题?”
“回答我!”阿洛说。
麻幺也期盼的盯着俞白云,看她怎么回答。
俞白云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用下巴朝着阿洛扬了一下:“你!”
阿洛笑了:“果然也被我猜中了···”
麻幺不满的嘟囔起来:“这不公平,拿我和你选,瞎子都不会选我。”
阿洛对麻幺说:“不,她刚才根本就没有在你我之间做什么比较,只是采取逆向思维在分析我的心理。她如果选了你,那就是故意,也符合常理。她索性多迈了一步,试图打我个措手不及,好让我乱掉分寸。”
麻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俞白云惊喜的赞道:“行呀你,够专业的嘛,我说你思维细腻容易洞察别人的心理吧,全中!”
阿洛赶紧摆摆手:“班门弄斧,班门弄斧!”
“诶,问你个正儿八经的问题”俞白云的表情很认真:“你们既然是做法师的,亲眼见过鬼么?”
阿洛和麻幺相视一笑,反问道:“你对这方面很感兴趣?”
俞白云猛点了几下头:“非常非常感兴趣,但是我的胆子很小,有时候看恐怖片都要用被子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只留眼睛在外面。”
阿洛意味深长的说道:“雷江县朗旺乡毛上村,记住这个地址。放假什么的就来找我们,你想知道的一切答案都在那里。”
······
田波不愧是干刑警的,只用了不到两天时间,就查清了有关刘素琴的所有信息,但是结果很让人失望。
刘素琴共有兄妹二人,因为家里实在太穷,哥哥都三十好几了都还在打着光棍。而猫垌村有一户姓何的人家,情况和她家差不多,也是因为太穷哥哥找不着老婆。
后来经过中间人牵线,她们两家决定换亲,何姓人家的妹妹嫁给刘素琴哥哥,而刘素琴则嫁到何家去。双方一切彩礼全免,也没有办酒席,两个妹妹收拾了几件衣裳去到对方家,这就算是结婚了。
何家妹妹来到刘家,被刘家哥哥当宝一样捧着,脏活累活全不用干,每天攥着一把瓜子东家串门西家唠嗑的好不自在。
而刘素琴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她的老公是个瘸子,不但脾气暴躁,心眼还小。平时只要刘素琴和哪个男性打个招呼或说句话,晚上必定会招来一顿暴打。那瘸子非说她和对方有染,硬要逼着她交待偷情的详细经过。
看着刘素琴成天被打得不成人形,村民们都自觉的和她保持了距离。可是这样也还是不行,那瘸子说她不会为人,在村子里不招人喜欢,给他老何家丢人。
一年以后,刘素琴生下个女儿,瘸子的打骂更是变本加厉,怪她没为何家延续香火,浪费了他家的粮食。刘素琴彻底绝望了,她上过吊,也跳过井,但最后都被救了下来。
在这种暗无天日的环境下生活了两年多后,终于在女儿满周岁的那一天,刘素琴向丈夫举起了手里的柴刀。
据法医验尸报告上说,被害人上半身几乎被砍成了肉酱。可想而知当时刘素琴心里的愤恨已经达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惨案的发生,也正式拉开了她家悲剧的序幕,嫂嫂一怒之下跟着个收破烂的跑了,哥哥的精神也失常了。更可怜的是她那个才一岁多的女儿,被何家人给“扔”了回来,刘素琴的老母亲每天要照顾疯儿子,还要背着外孙女到处去讨米汤喝。
何家人的怨恨,刘家人的凄惨,导致刘素琴被枪决后,无人前来认领尸体,最后她被拉到火葬场火化后就草草掩埋了,至于是谁埋的,埋在了哪里,由于时间太长,已经没有人记得了。
田波焦虑的说:“线索到了这就彻底的断了,想要找到她看来也是不可能了。”
听完刘素琴的遭遇,阿洛的心情很沉重,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的家事是最惨的,但没像到这刘素琴家比他家还惨。他沉吟了很久,对田波说道:“找不到刘素琴的坟,也不是没有其它的解决方式,只看你有没有这个心!”
田波坐直了身子:“只要是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做什么我都愿意。”
阿洛点拨他道:“假如某天你踩了一只狗的尾巴,它出于本能咬了你一口,你一怒之下又打断了它的腿,这时,你们相互之间是存在着仇恨的···但如果接下来你能够帮狗把腿伤治好,再加以呵护和照料,我相信等它好了之后一定会给你看家护院,做你忠诚的守护者···你,懂我的意思么?”
田波呆呆地看了阿洛几分钟,然后缓缓的站了起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半个月后,麻幺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阿洛为他办理了出院手续,俞白云也特意赶来送他们,还塞了一大包河北特产让他们带在路上吃。
麻幺一个劲的推辞:“拿不了那么多,我们是骑摩托车回去,东西带多了会被交警查的。”
俞白云可不干:“把它挂在后面又碍不了你们什么事,交警要是查你们就分一点给他,这不算贿赂。”
正说着话,田波也急匆匆赶来了,这回不是他一个人,还有他的爱人和一个小女孩。
“妮妮,叫叔叔!”田波的爱人教小姑娘喊人。
田波对他爱人说:“芳,带着小妮先过去,我和杜师父说两句话!”
爱人走开后,田波对阿洛说:“我把刘素琴的女儿领养了,以后不管我们有没有孩子,都会把她视如己出的。刘素琴的哥哥也被我送去康复中心了,医生说治愈的希望很大,只是需要点时间。其实,做这些并不是出于···”
“我都明白!” 阿洛会心的一笑,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你现在是发自内心的想为这个家庭做点什么···加油吧,需要帮忙的时候就言语一声!”
田波紧紧握住了阿洛的手:“杜师父···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