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梦红微微一笑，亲自俯身扶起了那个名叫飞镰的黑衣人，接着，她缓缓道：“你没有错，做得很好，我此次出手也是想试试我离开十年，星雪阁究竟成长成什么样子，好在你没有让我失望，那个老家伙也没让我失望。”

飞镰避开了那女子伸出的手，迅速后退，却是又一次跪了下去，“阁主切莫这般说，此是属下应尽之责！”

“好了，莫要再跪，起身说话，”黎梦红微笑着，玉手一挥，一股若有若无的灵力将连带飞镰在内的数十名黑衣人尽数浮起，这看似普通的举动却是让许多黑衣人面露震惊，黎梦红刚刚这一手所表现出来的灵力掌控能力，却已经不是一般的灵术师能够做到的了。

“当初为了隐藏战儿和灵溪，我只能离开星雪阁，”黎梦红赞许地看了一眼刚刚起身的飞镰，“这些年来都辛苦你和柳长老了。”

“当年通天宗府事变，我等誓死追随的七长老陨落，便不做他想，只为好好辅佐您与少阁主，以求能够为七长老报仇雪恨，”飞镰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不知道少阁主现在何处？”

“他呀，想必也快来了吧。”黎梦红笑着看向叶城东方，在那里凝不开的黑夜正慢慢散去，一抹朝霞已经缓缓爬上了山顶，红艳艳的光芒让人心中全是暖意。

「西楚国•叶城东面」

叶城东面三百里地，大地似乎都震动了一下，一棵枯老的树下，黎战不安的动了动，睡梦中的眉头微微皱起，有点点冷汗从额头沁出。

是谁在那里，是谁在说话。

他拼命的想睁开眼去看，却不知为何，外面的光线带着隐隐的刺痛，竟让他不敢抬起眼皮，头晕晕沉沉，似乎怎么也睡不够似的，可是，他真的很想很想知道，这是哪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有人重新抱起了他，不是一如既往的柔软的怀抱，而是一个结实宽阔的胸膛，他隐隐可以听到那胸膛中有力的心跳，接着似乎有人在轻轻抚摸他的脸颊，那人依旧在说着什么，身边有隐约的笑闹声，然而那个声音却始终平和温柔，一点也未曾被周围的杂声所干扰，仿佛有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魔力般，他只想在这个新的怀抱中继续沉睡，再不去管那么多的好奇和疑问。

然而，似乎是个玩笑般，那个温暖的怀抱就这么突然消失了，只留下他在无尽的黑暗中一直跌落，他想惊叫，发出的却只是一声啼哭，他努力挥舞着双臂，不想让自己沉浸到那不知名的恐惧中，可是他也依旧做不到，可怕的失重感环绕在周围，如同被沉重的淤泥所包裹，渐渐透不过气来。

就在他几近绝望的时候，耳边突然再次传来了一个声音，他认出那个声音就是之前那个令他心安的来源，他欣喜的抬头看去，他终于第一次看到了那个人的脸，可惜目光中只是一片模糊的影像，但是他感觉得到，那张脸，他在笑。

接着他听到他说，就叫他，柳战吧。

黎战猛地从梦中惊醒，才发现额头上全是一层层的冷汗，有些流下来已经打湿了些许头发和衣服，夜晚的凉风一吹泛着淡淡的凉意。

“爹。”黎战回忆着梦境里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拳头默默攥紧。

蜷缩在他怀里的灵溪不耐烦的翻了个身，也许是初秋的天气已经有了些冷意，她又往黎战的胸口蹭了蹭，嘴里嘟哝着：“臭哥，别乱动。”

黎战无奈的笑笑，甩头将繁杂的思绪抛开，将灵溪小心的放到一边的地上，脱下外面的长衫将她瘦小的身躯盖的严严实实。

做完这一切，黎战轻手轻脚的起身，缓缓地走到火堆边重新坐下，火堆的另一边，柳擎渊苍老的脸在火光中泛着略微的暗红。

“你醒了？”柳擎渊头也没抬，沙哑的声音问道。

“嗯，你去休息一下吧，接下来我来守夜。”黎战捡过一旁的干树枝，往火堆里扔去。

“到我这个层次，一两个月不睡也没什么。”柳擎渊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枯黄的牙齿，“你有心事？”

黎战也未出口否认，沉默半晌，他淡淡地问道，“如果当初，没有那通天宗事变，现在又是何般模样？”

“呵呵，”柳擎渊似乎早已预料到黎战想问的话，他掂量了一下词句，缓缓答道，“估摸着此时的大长老已经拥有了无上神通，通天宗又如以往一样，笑傲大陆，令各国诸侯闻风丧胆，而我们一家人则依旧在那宗府之内，安乐享受。”

“那当初父亲他……”黎战话只说了一半，柳擎渊便举起了手，生生止住了他的话头。

“我知道你心中所想，”柳擎渊沉思片刻，说道，“你和灵溪毕竟太过年轻，我并不知道你们是否能够理解。”

“我尽量，只请你告诉我便是。”黎战盯着火堆，沉声道。

柳擎渊注视了他片刻，缓缓移开目光，叹了口气，“当初我们通天宗府因为灵术强盛，更有先祖柳凡渊坐镇，使得各国诸侯不敢妄兴战火，然而魔灵公子出世，与先祖一起先后陨落，通天宗实力大减，可是底蕴犹在，所以七国也不敢随意造次。”

柳情缘说到这里顿了顿，黎战依旧一言不发，先前这些话他早已在《灵域史记》中知晓，他在等待柳擎渊后面的话。

“后来一直到了我与你父亲成为通天七老的这一代，此时各国都已经有了效忠自己的灵术师家族，虽单独一国与通天宗相比不成气候，但是若他们如同通天宗府刚刚建立时那般联手来犯，那通天宗胜算也最多就是五五之分。”柳擎渊抿了抿嘴唇，继续说道，“也就是说经过几百年的发展，七国联手之力已经能与通天宗勉强一战，若再这般放任下去，不出百年，通天宗府必然败灭！”

黎战点了点头，接过话头道，“通天宗虽一直护卫大陆安定，但也从侧面制约了七国发展，按七国君王那般滔天野心，逼急之后势必会与通天宗府一战。”

“所以当时的大长老也是你这般想法，这样一来，释放魔灵之力似乎成了唯一拯救通天宗的方法，”柳擎渊目光闪烁，却是冷哼一声，“只是常人或许不知，我与那大长老自幼长大，如何不知道他那暴戾之心。”

“他若得到魔灵之力，第一件事情便是，”柳擎渊声音骤然变冷，一字一顿地说道，“踏灭七国！”

黎战只觉一窒，短时间内竟说不出话来，单从那简简单单的四个字里，便能感觉到滔天的血海和堆积如山的尸体。

“如此这般，与那魔灵公子复生又有何分别！”柳擎渊脸色铁青，恨恨地说道，“你可知那大长老曾对我说过什么！”

“‘若是为了七国统一，即使牺牲一亿甚至十亿的生命也是值得的，毕竟，一个国家治理起来总比七个要来的轻松的多’。”柳擎渊学着当初大长老的腔调说道。

“这般说词虽是有点道理，可是太过血腥可怖，人命不应该是如此轻贱的东西，”黎战摇了摇头。

“最关键的是，就算其最后一统七国，由这么个暴戾之徒掌管的国度，能好到哪里去，”柳擎渊眼神锐利，“魔灵公子生性嗜杀，被他的力量侵染，会变成什么样子谁都无法预料。”

“我赌不起，你父亲赌不起，天下人都赌不起！”柳擎渊“啪”的一声拗断了手中的枯树枝，“毕竟如果大长老成为下一个魔灵公子，却是再也没有下一位先祖来阻止他了。”

“而到那时，世间生灵的命运，都掌握在他一念之间，”黎战沉声接道，他缓缓抬头，看向已经略微泛白的天空，心中默默叹息，“魔灵之力，确实不应该留在这世上。”

“父亲，当初你就是为了这天下人，而挺身而出的么。”

黎战正陷入自己的思路之中，突然对面的柳擎渊面色一变，他从怀中取出一个传讯玉简，那玉简泛着奇特的紫色光芒，显然是经过灵力加密的，柳擎渊手指一拂，顿时脸上血色全无。

“怎么了？”黎战看到柳擎渊这副样子，皱起眉头问道。

然而似乎被黎战这一问给惊醒过来，柳擎渊噌的一下蹦的老高，他咬着牙齿，全身都在颤抖，半晌，他用从齿缝中挤出的声音说道：“此处距离叶城不远了，我必须先行一步，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母亲商议。”

“什么事情这么紧急！”黎战惊讶地问道。

柳擎渊忽的安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他看向黎战疑惑的脸，缓缓说道：

“时隔近千年了，通天宗，有了新的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