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然报完警，叫了救护车，之后将手机握在手中，双手垂着坐在路边，眼神盯着某个方向，似乎毫无焦距，酷似发呆。但只有黄毛知道，对方并非是真正的在发呆，只要自己将目光移过去，就会被对方敏感的察觉到，然后将目光移过来，那眼神，让人见了不寒而栗。黄毛这时候想起对方之前的威胁，不由得身子发紧，咽了口唾沫。

李浩然并非是在发呆，只是在一场群架之后，压抑的心情稍稍释放，这时候处理完手头上的事，一时间发现竟然无事可做。那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黄毛终究不是个谈话的好对象，看着远处，只是在想现在该做什么。

当对方的目光频繁的偷偷望过来的时候，李浩然有些不厌其烦，心想是不是先打晕了再说。正当他权衡着如何动手的时候，手中的手机忽然想起，看着屏幕上的号码，李浩然心中觉得古怪，按下接听键将电话举到耳边。

电话才接通，那边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说话声，成律师那一本正经但难掩紧张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

“谢天谢地，你终于开机了。”

“老成啊，找我什•••”

“你先闭嘴听我说，”李浩然只是开口打了声招呼，便被对方焦急的声音打断，“我不管你现在在哪里，马上到我说的地址来，不要回家，也不要去任何人叫你去的地方，尤其是那个蒋小姐。事情很复杂，我也是刚才才接到消息，总之你现在有危险，马上到这个地址来•••这是我家，听到了吗？现在，马上。”

李浩然听到成律师提到蒋敏，心中音乐猜测到对方想说的事情，阴郁的心中忽然多出一丝温暖，嘴上却还是一副平静的口气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成律师焦急道：“没时间说了，总之你马上过来，我在这里等你，之后••••••”

“是不是曾超人派了人来对付我？”

“你先来我家，我给你准备了些钱，我先去取钱•••”电话那头忽然沉默下来，半响才说道：“你•••都知道了？”

“嗯。”

“那你有没有事？你现在在哪，地址给我，我马上过去。”

“我没事，”李浩然面带笑容说道，“至于我在哪，蒋小姐家楼下呢，不过你就别过来了，这场面•••太血腥暴力了。”

成律师在电话愣了愣，心道小然说话为什么这么轻松，如果受伤应该便接不了电话才是，如果被人包围，那么语气不该这么轻松写意平淡。等到李浩然将大致的情况说清楚后，再三确认了李浩然的确没有大碍后，那头才沉默下去。半响才又传来一道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那个女人好狠，动作也太快了。”

李浩然听着成律师的话，心中有些遗憾，最后一丝侥幸也随之破碎，苦笑道：“原来真的是这样。”

“我是今早上班时收到的消息，想通知你来着，可是你手机一直关机。”成律师在那边解释道，李浩然则是有些想笑，当时的自己还在踌躇怎么和那个女人说话缓解气氛呢，哪里会有机会打开手机。

“你就别过来了，”李浩然拖着手机说道，“如果不麻烦，那就麻烦你直接去新城小区最近的警局吧，如果这里面没有黑幕，那么我总需要一个人来保释我，想来想去，这时候能帮上我的忙的也就只有你成大律师了。”

“好，我马上去。”

李浩然乘着对方关闭通话前，真诚道：“谢谢。”

挂掉手机，李浩然看向正一脸轻蔑看着自己的黄毛，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认为你上面有人，所以即使我叫一个律师来也没有作用，是不是？”

黄毛冷笑一声，算是默认。

“我不喜欢你太过嚣张，”李浩然眯起他那双大眼，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如果你不懂什么叫作形势的话，那么就扮成面无表情的面瘫然后闭嘴，不然我亲自让你不能再说话。”

黄毛果断闭收敛神情，尽管他此刻心中极度恼怒，但却明智的明白彼此之间谁的拳头更大。也就是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警笛声和救护车的鸣笛声，黄毛脸上一喜，心道就让你现在嚣张些，等到进了局子里，还不是任我们搓圆捏扁。

对峙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正当李浩然坐在街边拨打电话的时候，远处窗口边两道眼神正以不可思议的眼神锁定在李浩然的身上。淑姐从一开始的有些兴趣，到后来的大吃一惊，以及在淑姐有些失态的神情和惊呼声下吸引过来一同观看的蒋敏，两人的心情在极端的变化中观看了李浩然单挑一群小混混的场景。

在场间的小混混们看来，或许还察觉不到方才一架场面的震撼，但对于居高临下，视野清晰的两个女人来说，姓李的小子被一群人围着打，然后将一群人打趴下的场景，就像是电影中赵子龙七进七出般生猛壮阔，撼动人心。

之后看着李浩然将一群小混混打得崩溃，然后一个人坐在街边，现状看上去着实凄惨孤寂，饶是淑姐见多了人情冷暖，也知道蒋敏有自己的理由，此时也不由得对她产生了一丝埋怨以及对那个正坐在街边摆弄手机的男孩有了那么一丝同情。

但更多的，还是对对方如此强悍的诧异。

淑姐早就知道李浩然肯定很能打，老牛曾经说过，这个叫做李浩然的小子格斗技就是个渣，但是身体素质绝对超过了一般人的常识，老牛自己就是能开砖碎石的主，一只铁一般的手能直接将人的骨头击碎。但打在对方身上，感觉就像是真的打在坦克战车的装甲上似的。

人是不可能跟钢铁比硬度的，老牛竟然说拳头打在李姓小子身上的感觉就像是打在钢铁上，那么只能说明，对方的身体强度已经到了就算是见多识广的老牛也十分惊叹诧异甚至恐惧的地步。

以淑姐对老牛战斗力的认识，若是将老牛与那个李姓男孩换个位置，今天躺在这里的或许还会是那么一帮人，因为老牛会在一开始就用最凄烈狠辣的招式下破所有人的胆，然后寻找有利地形，用丰富的战斗经验拟补人数上的不足，一一解决。但如今做到这一点的竟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而且是正面对决，这就未免显得太过不可思议了。

“姓李的小子，你的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你到底是什么人呢？”淑姐眯起她那双好看的媚眼，嘴上不由自主说出来，她调查过对方，发现除了父母早逝，从小生活无依无靠之外，实在没有太多的特点。

淑姐陷入自己的沉思中，嘴上下意识的呢喃着心中所想，但下一刻便意识到身边还有一个立场更加古怪诡异的女人。

蒋敏眼神复杂的看着楼下，淑姐不知道她的目光是否锁定在那个坐在街边的家伙身上，但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某种气息，淑姐品味到了别样的气息。

“你后悔了么？”

蒋敏将目光收回来，反问道：“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虽然不知道这个李小子有什么秘密，但战斗力如此强悍的存在，我相信在未来绝对是支潜力股，你如此早的放弃了这支股票，难道不后悔？”

将敏冷笑一声，笑声满是嘲讽之意，也不知道在笑自己，还是笑提问的淑姐，“你我都知道，我处在的世界，暴力是最没有作用的了，这个世界还有法律，还有执法机关，‘能打’这个能力已经不能算作是技能。在我的世界里，钱和权才是游戏的筹码，哪怕退一万步，如果等到有一天我需要一个能打的人来保护我，我不相信我会找不到更好的。”

淑姐有些诧异地看着蒋敏，赞同道：“的确，经商的人是不需要暴力的，关系，资金，商业合作伙伴，资源，这些才是有用的东西。但正如我说的，他是一支潜力股，潜力股的意思就是你不知道他最后会有什么回报，也不知道他是否会有回报，你很善于经商，那么就不要让情感左右你的判断，无论一支潜力股是否有价值，放过便是损失。“

淑姐笑道：“你不能否认这一点。“

蒋敏沉默下去。

淑姐见蒋敏默认，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快意，随即意识到这份快意莫名其妙，随即开口道：“说实话，这个小家伙真的让我大吃一惊，我之前说过，如果他能活下来，我会保他。他的能力在商界或许毫无用处，但在我的圈子里，他的能力能带给我许多好处。”

“你想让他跟着你混黑•社•会？恐怕他也不会愿意。”

淑姐闻言有些生气道，“说了多少次了，那都是误会和诽谤，我承认我在杭州的地下世界有些影响力，但我并不是混黑•社•会的。你知道，就算是武林盟主，也要给官府一些面子，何况只是杭州这些小打小闹的小混混？”

蒋敏并没有就对方将杭州地下势力说成小打小闹的小混混发表任何想法，而是沉浸于对方只言片语传来的信息。官府？看来黑•道上颇有名气的黑寡妇淑姐，她的背景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简单。

“你到底想要这样的人做什么？”

淑姐笑着回答道：“这你不需要知道。”

蒋敏沉默，片刻后再次肯定道：“我还是相信，他依然不会替你做事，尤其是在今天之后。”

淑姐听懂了蒋敏想要表达的意思，意味深长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他刚刚被一个满是成熟魅力的女人给出卖了，这个时候另一个同样年纪魅力相当的女人出现，的确很容易被他迁怒，说起来这这一点可都要怪你，多好一孩子就这么被你染黑了。”

蒋敏冷笑不语。

淑姐忽然很俏皮的将食指放在嘴边，笑道：“可是如果我是一个把他从警察局里保出来，并且将一切后事诸如可能到来的报复都挡掉的恩人，或许他能对我改观一些。感谢我吧，你害得人家进局子里，我出面替你把人保住，这样你的良心是不是好受些了？”

蒋敏冷冷的看着淑姐，讽刺道：“虽然你的确很有女人味，并且一点都看不出快是三十岁的女人，可是这样俏皮的语气和动作实在不适合你，很肉麻。”

淑姐并不生气，笑道：“我就当你是在报复我揭破你的心思。”

“那我祝你成功，虽然我并不认为你能成功。”

“我能成功的，”淑姐道，“旁观者清，我知道该如何让那个小家伙答应我，这还要谢谢你。到时候说不定还要你帮忙呢。”

蒋敏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淑姐依然是那副笑语晏晏的表情，说道：“这你也不需要知道。”

看着脸色越发难看的蒋敏，淑姐停止了调侃，拿起沙发上的挎包，起身离去，边走边道：“好了，不和你玩了，你听，警车已经来了。我该去把人捞出来了，要不然晚了还不知道那个可怜的小家伙会受什么罪呢？百人斗殴这么大的动静，警察现在才到，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淑姐自顾自走出门外，蒋敏并没有转身去送送对方，只是眼神盯着窗外的那个男孩的身影，看着男孩被警察铐住然后押进警车内，男孩似乎在上车前看了这边一眼，但因为太远，并不知道那人脸上是何种表情。

蒋敏脸上毫无表情，伸手将窗上的窗帘拉下，阻断了阳光，也阻断了那远处传来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