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敏蒋小姐对自己甚为曾太太的那段回忆还在继续,说不清是辩白还是对自己的安慰,李浩然只是安静地听着。
“曾超人对我很好,因为这样我决定和他在一起,无论别人怎么看待我,我只是想好好和他相处下去,继续享受他带给我的一切,同时也全力的回报他,让他觉得作为女朋友,我是优秀的。”
蒋敏说着似乎有些激动,纤细的手指在眼角划过,带走了一滴眼泪,才接着回忆道:“我尽力做好一个女朋友,细心体贴,除了没有和曾超人发生男女之间的关系,其他的我都尽力做到最好。说来也许你不信,当时的我是个很保守的女孩子,对于曾超人的亲近,我最多只是和他相吻,却不愿越雷池一步,并说自己希望自己的第一次在结婚的当晚献出去。而当时的他也没有在意,这更让我对他死心塌地,一个愿意等待女孩等到结婚的男人,除了温柔,还代表着他真的在考虑和你共结连理。”
蒋敏回忆着,嘴角似乎都带出了一股幸福,“之后的事就没什么可以多说的了,他毕业之后到我毕业,之后他向我求婚,我答应了,我们甚至还签订了如果谁背叛谁,就要分走曾家一半家产的协议。他家里对我的家庭条件对这份协议很有些微词,可是我们还是在一起了。在婚礼当晚,我把一个女孩子最宝贵的一夜献给了他,并在婚后全力替他打理公司,只是为了获得他家里人的认可,和回报他给了我如此幸福的生活。而结婚后的那两年,记忆其实都是快乐的。”
李浩然听到这里,觉得就是一个单纯的王子与灰姑娘的童话,充满了美好,虽然难以想象当年的那个温柔的男主角,现在就是数码相机内压着一个妖娆的女人埋头苦干的曾超人。
“可是婚后两年,事情开始变化了,起因是我怀孕了。”
蒋敏扶着自己毫无赘肉的肚子,仿佛那里正有个小生命,“他家里人很欢喜,这两年我帮着他打理生意,实际上就是我一个人在打理生意,他家里的生意扩大了好几倍,这已经使我获得了他家里人的认可,而现在有了孩子,我就完全被他家里人接受了。”
蒋敏说着忽然脸色难看起来,“可是他听到这个消息很不高兴,甚至大发雷霆,骂我水性杨花,骂我红杏出墙,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最后他才和我说,他在婚前的检查中,查出了自己精子的活力极低,让人怀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近乎于不可能。”
“他怒气冲冲的问我发生了什么。可是我能怎么回答,我这辈子只和他睡过,我确信孩子就是他的,我哀求他再去医院检查一下,或者辩解医生一直是说近乎不可能,不是完全不可能。他听后更加恼怒,说他曾超人有头有脸,现在没法生孩子而自己的妻子又怀孕了,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那时候我隐约察觉到但是又不想承认,他认为他的面子要比我的清白还有我们的孩子更重要。”
蒋敏仿佛陷入了难以释怀的记忆中,抱着双肩说道:“他家里人知道了他很难生育的事,竟然也和他有了一样的想法,认为家丑不可外扬,看向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毫无廉耻的妓女。我不断哀求他们让曾超人去检查,不断告诉他们孩子就是曾家的种,可是没有用,我小看了一个暴发户一般的家庭对面子的看重,它远远要比我这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儿媳妇要重要。”
李浩然心中震撼,心想若是事情真是如此,那这位蒋小姐还真的很无辜,几年前精子活性不高导致不孕的病症似乎被很多人认为就是不孕症,但几年后的今天,已经有很多专家证明精子活性不高,并不代表不孕,只要好生调理,让男子精气神饱满的时候圆房,还是有一定几率让女人怀上孩子的,可是那曾家人竟然为了自家人的面子,就这么诬陷自家的儿媳妇。
李浩然知道事情肯定还没完,因为在成律师给的资料中,曾超人没有子嗣。
果然,蒋敏蒋小姐的脸色忽然变得满是仇恨,“可是他们不答应,姓曾的甚至还要我将孩子打掉。我哭着哀求他,告诉他我肚子里的就是他的孩子,可是他不信,甚至要动强,我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为了保护孩子我决定暂时离开曾家,我想只要我将孩子生下来,之后再去做DNA鉴定,就能证明所有的一切。”
“一开始很顺利的,孩子长到三个月大,我的肚子还看不太出来,医生说可能是我丈夫的精子活性不高,所以孩子生长有些缓慢,不过照了片,医生说一切正常,不用担心。”
“当时的我一边帮着曾家打理生意,一边养胎,除了没有了丈夫的关心和家里的支持,一切还算顺利。直到姓曾的跑到我住的地方,说自己错了,去找了专家,对方说自己的确有可能有孩子,于是要把我接回去。”
“你不知道当时的我有多开心,我以为他们终于想通了,我一个女人在外边,没有人关心,还要打理他们家里的生意,其实我很累,所以我收拾行李和他回家了。”
李浩然听到这心中一咯噔,心想后面的事一定不简单。
蒋敏笑得很苦涩,说道:“我回到家,曾家的近亲都在,纷纷笑脸相迎,和我道歉,替我拿行李,我当时真的很幸福,可以在这么一群家人的关心照顾中将我和他的孩子生出来。”
“之后大家聚在一起吃饭,有说有笑,婆婆甚至还为我熬了一碗安胎药,说是大补,我没有多想,就喝光了。”
安胎药?李浩然眉毛一翘,觉得事情要来了。
“你也觉得不对劲是不是,李小侦探,”蒋敏笑出声来,可那笑容夹杂了苦涩和恨意,“现在想来,他们的变化也太快了,之前还冷嘲热讽,扬言要休了我,让我净身出户,转眼间就成了最热情的家人,对我无微不至。我当时根本就没有想到,他们为了自己的面子会那么狠,那碗中药更本不是安胎药,是打胎药。”
李浩然心中一紧,心想这曾家人竟然做到这一步,骗自己的儿媳妇回家,然后偷偷给她吃打胎药,就是为了消除那个“孽种”?真可笑,他们似乎完全不打算接受那个孩子是曾家人的种这件事。
一群疯子。
“他们就是一群疯子,喂了我打胎药后,就开始和我拉家常,直到药力发作,我的肚子疼起来。”
蒋敏小姐这时候已经不局限于抱着双肩,而是非常剧烈的发起抖来,李浩然甚至怀疑对方会不会就这么发起疯来,赶紧坐到对方身边按住对方的双肩,手指尖上柔嫩无骨的触感也没有心思享受,只担心对方心力交瘁就这么伤到心神。
蒋敏被李浩然强行按住,似乎好些了,头一歪,就靠在李浩然手臂上,李浩然怕刺激到对方,没有挪开手臂,听着对方继续回忆着:“这时候我才意识到那碗中药是什么,我疼得站不起来,拉住我丈夫的裤脚哀求他送我去医院,我说我要保住孩子,可是我看到他的脸好冷,完全是铁石心肠。周围的人脸色也变得狰狞,拿出最后的力气想要冲出门外,站起身子的那瞬间我才发现下身已经开始出血,可是他们没有放过我的意思,用绳子将我绑在房间的大床上,任我如何哀求如何咒骂也无济于事,当时他们就围在床的周围,我依然记得他们当时的神情和脸色,那就是在看妓女的眼神。”
蒋敏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流出的眼泪甚至打湿了李浩然的衣袖,后者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对方,只觉得那曾家人真的是禽兽的集合体,这样变态的事情也干得出来。
“后来,他们发现我下身出血不止,慌了神才送我去医院,用的借口是我不小心跌落楼梯,把我挣扎时候被绳子磨出来的伤和扭打时候身上的清淤用这个借口蒙骗过去,然后让我接受治疗。”
蒋敏陷入沉默,李浩然咽了口唾液,问道:“然后呢?”
“孩子没了。”
李浩然屏住呼吸,虽然猜到这样的结局,可是还是让人不由得大生遗憾之感和冒出强烈的同情心,豪门果然都有各自的变态和虐情史。
“因为这样,你们就变成这样了?”
蒋敏头在李浩然手臂上无意识的蹭了蹭,说道:“孩子没了,只是其中一个最致命的原因,却不是唯一的缘由。这里面有太多的因素在,所以很复杂。在我知道孩子没有了后,我差点疯掉,曾家人将我安置在一家私人医院,给了我最好的照顾,可是曾超人再没有来看过我一次。我想在他看来,一个“背叛”了他的女人,已经不值得去看望了。”
“我以为我会等到一张他签好字了的离婚协议书,可是没有。不是他不想,是他不能。他没有我出轨的证据,我知道他问过律师,他没有办法证明我的怀孕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别人,如果在这个时候和我离婚,他就要失去一半的家产。而他不愿意给我一半的家产,尽管那一半是我替他曾家人赚回来的。”
“我病愈后回到了曾家,迎接我的是虚伪的笑容,他们说原谅我了。原谅?”蒋敏蒋小姐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委屈和悲怨,“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需要他们来原谅我?他们只是不想失去我这个聚宝盆,想让我继续为曾家的生意做出贡献。”
“曾超人试图对我好一点,可是我看着他却再也笑不出来了。因为我知道他不再爱我,只是还想利用我,而自己可以继续他游戏名流社会的潇洒生活。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对我的身体产生过兴趣,想要碰我,可是几次我都是像一条死尸一样一动不动,他便厌倦了,骂我贱人,说我不懂情趣。可笑一个女人对男人已经没有了情,如何能从中感到趣?他开始在外边找女人,实际上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在外边找女人的,只知道从那以后他就不回家了,现在想来他其实早就在外边有其他女人了,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认为他爱我,只要我付出,就能将他锁在身边;只要我有了他的孩子,就能挽回彼此之间的感情。可是我错了,我小看了上流社会对一个男人的侵蚀力,我小看了纸醉金迷和骤然跻身亿万富翁对一个男人的感染力。从那以后,他和我唯一的交集就是审查我一年内又帮他扩大了多少生意。”
“我早就厌倦了,厌倦了曾家人的冷漠和贪婪,厌倦了沉浸在对那个结婚前的他的回忆,厌倦了将所有的未来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奢望上。我决定和他离婚。”
女人握着李浩然手臂的手开始发力,攥得紧紧的,“可是我不甘心,我知道是当年的选择导致了我今天的境遇,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没有资格抱怨。我甚至想过如果当年我接受的男人是学长,会是怎样?可是我想了没一会儿自己都笑了,这世界没有后悔药,何况即使我能重新选择,难道我的生活就会不同?若是选择别人,我不再像如今这样享受最好的保养,或许不得不在大学后为了生计四处奔波,我不会有机会处理数字超过上亿元的生意,而是在家里盘算每日的菜钱是否花得经济实惠。有得必有失,有失也必有得,这一切的是自己的选择,就要承担所有的乐和苦。”
“可是我不甘心,我替他曾家做了这么多,最后的下场难道就是做个花瓶,替他曾家赚钱好让他全家都能继续享受奢华的花瓶?凭什么?所以我不甘心,不甘心。”
女人的回忆似乎就打算说到这里,屋子里陷入一股哀伤的寂静,让李浩然手足无措,只能双手放在膝盖上,闻着身边醉人的幽香,沉默着和对方一起沉默。
“对不起。”李浩然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可是这时候任何语言的安慰都是贫乏,因为对方已经熬过来了,所以李浩然万般心思也只是说一声对不起。
蒋敏蒋小姐忍不住笑出声来,似乎为李浩然莫名其妙的道歉感到好笑,伸手在李浩然的脸上摸了摸,近乎于情人的细细抚摸,很奇怪,本不该是这样的情形,可是听了对方的遭遇后,李浩然下意识的没有拒绝,心想对方大概是回忆起了伤心事,很随性的一个动作,只是想找一些慰藉。
“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只是想和你说说自己的往事,好劝说你替我去找到更确凿的证据,到头来却说得自己这么激动,总觉得你身上有一股气息,不知不觉就觉得亲近起来,像是忽然有了个弟弟。谢谢你的肩膀,我已经很久没有找一个肩膀来靠一靠了,虽然你只是个小男孩就是了。”蒋敏小姐看着李浩然,笑着说道。
李浩然心中苦笑,心想那所为的亲近感,想来就是阿萨谢尔所说的它带给自己的“种•马光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