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郎,别来无恙乎?”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忽然响起一声凄厉如鬼泣的嗓音,惊得众囚犯纷纷侧目,秦昭起身,见几十名衣着黑色禅衣的官员簇拥着赵忠过来,眉心顿时大皱。他自然知道赵忠是来搭救自己,可如此一来,自己跟臭名昭著的“十常侍”可就真的是划不开界限了,古人最看重气节名声,这对自己今后起兵兴霸必将十分不利。
秦昭略一沉吟,随意拱手施礼道:“公公安好,不知赵郎身体近日可有好转?”
赵忠身后的一干大小官员,见秦昭与赵公公竟然说开了家常,顿时大感疑惑,纷纷猜测起秦昭的背景。赵昌刚才不受公公待见,心里正窝着火呢,这会儿见了秦昭可是全发泄出来,伸手一指秦昭脸颊,嘴里大声喝道:
“大胆犯民秦昭,‘赵公公’三个字,岂是尔等草民叫得!更不要说,你们都是犯了律法的囚犯,卑贱的连条狗都不如!还不给本官跪下,求公公宽宏大量!”
囚犯们再卑微也是人,听赵昌骂自己“狗都不如”,七尺高的汉子们挺直腰杆,胸中怒火中烧,暴睁的眼睛里充满如火的怒潮。这些人多数懂些拳脚,攥紧的拳头上,关节噼啪作响。
“你们……你们要造反不成?”外强中干的赵昌见惹了众怒,语气里竟有些怯了。
一道犀利如鹰眼的目光扫射过去,吓得赵昌浑身哆嗦,公公的脸上冷如寒铁,嘴里冷哼一声道:“赵县令,好大的官威啊!”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赵昌拱着手,面白如纸,两腿不住打颤。
赵忠懒得理会,看着秦昭道:“咱家刚到回城一日,就听侍卫总领说,有人敢动咱家的人,看来这平郭城里,有些人还真是没把咱家放在眼里啊。”
这话一出口,秦昭自是叫苦不迭,幽州刺史等人心里倒吸一口冷气,看着眼前貌不惊人的秦昭,无论如何也跟“十常侍的人”联系不到一起啊。
最倒霉的是赵昌,他此刻心里那叫一个后悔,自己本来想靠着秦昭赌一把呢。得了,太岁头上动土,这下子可捅大篓子了!赵昌眼前一阵黑,颤抖的两腿处,一股冰凉的液体淌了出来,木偶似得呆立当地。
何信第一个人反应过来, 赶紧上前打圆场,笑道:“看来这里面定有些误会,赵县令啊,我看先把这位秦……秦兄弟放出来,大家到酒楼喝一杯,相逢一笑泯恩仇嘛。”
后面的僚属纷纷赞同称是,心说:这公公雷霆一怒,焉知不会降临我等头上,还是尽快释放秦昭,冰释前嫌的好。毕竟嘛,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赵昌傻乎乎的愣着,心里面一直回荡着: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对于何信救命打援的话,他才没听进去呢。见赵昌毫无反应,何信气得真想骂娘。
眼下的情势,只要秦昭说一句对赵昌不利的话,整个平郭城甚至辽东郡的官场就要统统被血洗一遍了。但秦昭并不想这么做,一来他最怕背负恶名,对今后不利;二来赵昌虽庸,但并非元凶首恶。
“秦某多谢公公抬爱,”秦昭不卑不亢的拱手道,“此事确实与赵县令无关,皆因恶霸亚髙肆虐乡邻,荼毒良善,秦昭实在忍无可忍之下这才出手。秦某不才,冒昧恳请公公答应件事。”
赵忠嘴角罕见地浮出一丝笑意:“说吧,但说不妨。”心想:秦昭啊秦昭,你终是向咱家讨官来了。
“请公公一旁主持公道,秦某想亲自审判恶霸亚髙,为百姓出口恶气!”
秦昭的话,如一记惊雷,众人大大的震撼了。众犯人谁没听过恶霸亚髙的“威名”,嘴上不言,心里暗暗佩服秦昭胆气;何信等人见秦昭放弃一次仕途上的大好机会,心里也是暗暗称奇。
赵忠点点头:“咱家诸事繁忙,就让家老陪你审案吧”,又摇头叹息道:“可惜呀可惜。”
赵昌还有些犯迷糊,下意识说了句:“秦昭是罪犯,岂能审案量刑,子曰……”
何信等人咬着牙,心里问候着赵昌的祖宗十八代,嘴上暗骂着:草包!
……
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刑具森然,三通鸣冤鼓过,平郭县衙高宣开堂。
乡亲们听说要官家要审判恶霸“亚髙”的消息,心里那叫一个激动,多少年积压的怨气统统爆发出来!有些还不相信的百姓,见到大堂之上端坐之人:剑眉星目、高鼻阔面,正是前几日暴打衙内、痛殴亚髙的鹿岭义士秦昭!这下还说啥的,纷纷拥挤堵住正堂大门口,嘴里大喊着:“秦郎,给小民主持公道啊!”卖水果的丁伯,买胭脂的李大姐等等秦昭的老熟人则高喊:“秦郎在,公平在!”,县衙大堂门外,好不热闹!
秦昭正襟危坐,一拍惊堂木,左潘凤、右黑矛,雄赳赳地昂然站立,口中一声大喝:“带人犯亚髙!”
敞亮的大堂里,响起水火棍的敲击声,壮班、快班两班衙役齐声高喝:“威---武!”
亚髙冷哼着,扯气高扬地挺着腰杆傲然走进大堂,斜眼看着前方,对秦昭不理不睬。
秦昭也懒得跟他客气,惊堂木一拍,高声喝道:“亚髙!你仗着县令亲属,多年来欺男霸女、侵吞良田、行凶杀人,真是罪不容诛!你可知罪吗?”
亚髙看了眼端坐一旁的姐夫赵昌,冷笑一声道:“秦昭,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老子?”
“你他娘的!”潘凤受够了亚髙鸟气,眼眶子瞪得目眦欲裂,挥拳就要打过去!秦昭伸手拦住道:“无双兄,理在我方,不必动怒”,潘凤这才收起拳头,恶狠狠地瞪着亚髙。
家老掏出一块虎头玉牌,肃然道:“此乃御赐常侍宫牌,见牌如见君,奉公公之命,现在交予秦郎!”
亚髙见了腰牌,这才嘟囔着收回话来,看着秦昭道:“你口说无凭,本公子不服!”
秦昭转身问县丞范谊:“你这里可有起诉亚髙的……额,诉状?”
范谊摇头不解道:“秦……秦兄弟,何谓‘诉状’?”
秦昭顿时想到,诉状是宋朝以后的事情。百姓起诉,先被拖出去打上几板子“杀威棒”,然后再口述遭遇。若遇到民告官的越级案子,官府基本处理就是束之高阁。
秦昭正在为难,门口传来百姓如雷般呼喊:“我等都可为证,恶霸亚髙,死有余辜!”
望着门外诸乡亲的如雷呼喊,亚髙心里也有些发怵,咽了口吐沫道:“就算,就算本公子认罪,你也无权治我之罪!”
秦昭大怒,喝道:“却是为何?”
亚髙昂然道:“本公子乃是堂堂孝廉出身,依大汉律,可以免除刑罚!”
秦昭懵了,看了眼范谊,后者点头道:“我朝律法遵循儒学礼法,‘刑不上大夫’,孝廉犯法,需要上报州府太守批示方可。”
望着门外激怒昂然的百姓,看着堂下得意洋洋的亚髙,秦昭真想掏出玉牌直接赐死亚髙!然而,秦昭还是冷静下来,既然他要依法治罪,首先就要学会遵照律法才行啊。
怎么判罪,才能让亚髙心服口服呢?
秦昭心里烦躁,一拍惊堂木,说一声“退堂!”,颓然向内堂走去,身后响起亚髙得意的笑声。
----------------------------------------------------------------------------------------------------------------------------------------
第一卷结束,从下一章《酣醉少年游》开始,虚构人物会大大减少,三国历史人物开始悉数登场,智谋和武力比拼也华丽升级,希望看得爽的各位看官大大多投花支持老醉创作,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