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株连九族，灭门之祸，多少人命丧黄泉，奴婢还能苟活至今，已然万幸。”何泪神色平静，仿佛早已看破红尘，超然生死：“倘若能护持欢儿安然长大，传我何家遗风，奴婢这一生，也不算可惜了。”

王爷闻言一怔，饶有兴味地注视着何泪：“你小小年纪，怎会有这般心智？”

“钟鸣鼎食之家，一夜倾覆，从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沦为无父无母的孤儿罪奴……乱世浮沉，人心险恶，若无这般心智，奴婢活不到今日。”何泪淡淡地道：“王爷，几年之前，奴婢也同佩瑶小姐一般，心无城府，天真烂漫。”

王爷赞许地点点头：“传何家遗风……不愧是前朝四大世家之一，文韬武略，书香门第，果然了得。”

“王爷，奴婢斗胆一问。”蓦地，何泪蹙了蹙眉，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既然王爷救了奴婢，那晴姑姑的案子，如何了结？”

“不管凶手是不是你，卷宗上都已结案。”王爷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道：“正是白老爷定的罪名，罪奴心生怨念，毒杀掌事姑姑。罪名已定，要行刑的罪奴是谁，却没那么重要了。”

何泪垂首：“所以，此案不会再查？”

“自然不会再查。”王爷意味深长地道：“其实，皇上下令调查此案，不过是要一个交代，而非真相，否则，便不会派遣本王协助调查，你可明白？”

何泪静静地思索了一会儿，沉重地点了点头：“那么晴姑姑的冤情，便永远不会真相大白了……”

“真相？哈哈哈，这世上最不需要的便是真相。”王爷仰首而笑：“你如今之所以能保住小命，还得多亏无人来探究真相，否则，你揽了罪名，却让另一个罪奴替你承受鸩毒之刑，她岂不无辜？”

“确实无辜。”何泪的语气是三分怜悯，七分冰冷：“不过两相角逐，弱肉强食，她的砝码比不上奴婢，无权得到生的机会，原也是成王败寇，况且，既为罪奴，此生已然无望，死于她而言，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王爷听闻此言，沉默不语，只是探寻地望着她，眼神中流露着些许惊讶好奇。

只见何泪死死咬住嘴唇，良久，轻声问道：“既然此案不会再查，不知王爷可否将那枚戒指交给奴婢？”

“晴兰房里发现的那枚戒指，确实是破案的关键所在，不过草草结案，未曾派上用场。”王爷眯了眯眼：“怎么，晴兰如此待你，你竟打算替她找出真凶不成？”

“晴姑姑毒打奴婢、逼奴婢接客，骨子里，奴婢恨透了她。”何泪如实相告：“可是，她于奴婢曾有赠言之恩，奴婢不得不报。”顿了顿，她凄然一笑：“况且，她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王爷心中又是一惊，这年仅十二的孩童，心思之玲珑，屡屡超出他的想象，倘若不是女儿身，好好栽培，来日定成大器。

他叹了口气，俯下身，替何泪掖好被角：“既要报恩，那便随你，明日，本王便知会白老爷，命他差人将戒指送来。”说完微微一笑，迈步走出房门：“不过，不管是报恩还是报仇，如你所言，都要有资本才行，本王护不了你一世，早做打算。”

何泪呆呆地望着窗棂，唇角始终挂着一抹苦笑，目光有些涣散，像饱受摧残、一击即溃的木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