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餐厅内吵得人头脑昏沉,我吞了几口饭就完全没了胃口。微信那头,陆安喆正在兴致勃勃地给我讲笑话,这变成了现在唯一能调节情绪的法子。
我是羡慕陆安喆这样的人的,好像生活里永远没有烦恼,就算隔着屏幕都能对着你笑出声来,那种心境特别美好。
“手上有两张今晚的话剧票,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陶冶下情操,宅女。”
自上一次之后,他特别喜欢对我用这个称谓,比起陈念夕,宅女可能亲切得多。
“不去了,宅女比较忙。”
“明天呢,周末应该休息了吧。”
“周末也没空,都安排了事情。”
我回绝得干脆,不留半点机会给他。在我的概念里,那顿稀里糊涂的饭并不能代表任何意义,他还是陆安喆,我还是陈念夕,我们只是恰巧相识的陌生人,随便聊几句可以,但不需要走的太近。
那头没有再回复,想必也是被我的冷淡给泼了凉水,正合我意。
“你们知道吗,林璐和季总的助理今天早上吵起来了,行政部的人都看到了。”
“哎,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说是那助理之前被林璐训过,今天在茶水间里两个人又掐起来,把杯子砸了好几个。”
“啊,刚来就这么闹腾,真够乱的。”
“林璐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爸在隆氏有股份,所以一来就给了个好位置。”
“可是听说,那助理是季总亲自挑的,估计也是个有后台的人。”
隔壁桌正有两男两女兴致极好地讨论着我,公司虽大,但快不过口舌,碎了一地的玻璃片儿已然成为今天全公司话题榜的最热之二。
而在隆盛内有接近几百号员工,根本没人在意自己讨论的对象是否就坐在附近。我不确定这个越传越邪乎的消息,会以何种版本传入季惜晨耳中。
午休还未过点,果然被季惜晨招了去,既没提上午的事情,也没看出他情绪不佳,却扔了大堆的英文资料让我下周一务必翻译出来。听他的意思,行政部最近忙着筹备与卓凡的合并签约仪式,人手不够只能把多出来的活儿移给我。
老板的话就是圣旨,我并没有不乐意,可是连续加班占用了太多的非工作时间,庄伯那边我是真的分身乏术。
而蒋医生提到的还剩一年没有一天不在折磨着我的内心。我想说却始终提不起勇气,不说又觉得对庄伯不负责。徘徊于两者之间,选择成了最难的难题。
见我迟迟不离开,季惜晨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我。
“有问题吗,时间不够?”
我摇摇头又赶忙点点头,脑袋里还是浆糊状态。
“这是什么意思?”
我隔着眼镜片避开他的锐利目光,咬着唇犯了尴尬症。
“不说就出去吧。”
他不留情面请我离开,作风是一如既往的强硬。越是如此越让我心如死灰。
“我想问,我可以按时下班吗?”
“为什么不可以?”
他的回答总是让人无法继续,难道他以为我有天才的本领,用半天时间就能把这些搞定吗?
“我是指上班时间做不完的事情能不能周末带回家做。我……家里有点事情,没办法一直待在公司。”
他悄然推开座椅,在我对面站起来。
“这些资料很重要,你觉得带回家合适吗?”
“我能保证他们完好无损!而且星期一下班前一定翻译完交给你!”
到了夸下海口的时候,我反而不怕了,反正机会也不大,倒不如搏一搏。
他双手插袋从座位处优雅自如地走出来,偏偏又在我身侧止步。
“你确定?”
近在耳边的嗓音少了空气的阻隔变得无比真切,从左耳传至右耳却能神奇地落在心间,我只好偷偷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努力把私心杂念排出脑袋。
“确定。”我有坚定的语气,却没有足够的底气。
他不走,我也不敢动,如果我能躲在别处看这场景,一定会觉得特别可笑。
“我发现,你好像怕我。”
“没有。”我讨厌他柔软的音调,还有毫不相关的提问。
“那为什么每次说话都在回避眼神,现在也是。”
季惜晨移到我面前,和我保持仅半臂的距离,我能看到他衬衫上的小十字花纹和白色的纽扣,还有些许细微的褶皱。距离太近,近的呼吸都困难了。
“是这样吗?”
我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目光,胸膛内的跳动乱了节奏。我本不必如此倔强,可做不到把软弱示于他面前。
他像是惊讶,神色复杂地看着我,之后双手撑靠在身后的桌子上审视着我。
“好,在时限内完成,不管你用什么方式。还有。”他用手指敲了下桌子,“公司只需要能胜任工作的员工,而不是在工作时间扰乱秩序的人。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看来今早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不知道他听来的哪个版本,用这种方式告诫是不是已经算手下留情。当初是他强行把我带到这个位置上的,我却没法对他产生任何怨言。
只是,对这种模糊的情感,我一点儿也不想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