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行知前身为太子太傅,明白辰国将倾已是无法阻止。
玄武军破城而入之时,与白家女,幼帝一同撤京。
在兵荒马乱中和白家女 ,幼帝不慎走失,刘行之遇到了沈括,被沈括送到这深山老林躲藏。
春光旖旎,照在茅屋上有些晃眼,檐下几只绒毛小鸡仔在啄食。
刘行知问沈括的打算,现下沈括在朝廷中的地位已经是岌岌可危。
一边承担着缉拿幼帝的任务,一边又要将他们藏起来。
怎么样都没办法交差。
刘行知想知道沈括的打算,问:“所以你打算将他们如何处置。”
“大理寺少卿跟陛下说帝子已经逃亡蜀地,我得假装去蜀地一趟。”
刘行知知道沈括是想去蜀地找两个替死鬼。
“那你想过蜀国和辰国两国的关系没有。”
“其实你大可以去蜀国劝说皇帝和皇后。告诉他们慕容昭还活着,让他们和辰国协商,放过昭儿和皇后。”
“用贡品和辰国交好,永结联谊。”
“这……”
沈括目光深邃,“杀父之仇,灭国之恨,就算说服得了蜀国,也怕是难说服慕容昭。”
刘行知一笑而过,“那还得看昭儿有没有志气和能力愿不愿意夺回辰国。”
“要是他只是一介平流之辈,倒不如直接送他锦衣玉食,活得逍遥自在!”
“将来给慕容家留给后,也不辱慕容家在此世间走一遭了!”
“你且安心去蜀国,把昭儿放在我这里。”
“我来教导他,到底是不是庸才之辈一试便知。”
“若到时候……真不行,也不能把沈家和白家最后的后人,赔在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上。”
刘行知猛地咳嗽起来,脸色通红,“就算是先帝造的孽,也必须得让他儿子来偿。”
沈括起身,“先生身体不好,还是好好休息吧,慕容昭教书一事到时我会找比先生更为合适的人,就不劳老先生出山了。”
无论刘行知在身后如何劝,沈括也丝毫不在意地走出来了。
沈括回到停靠马车的地方,抬头看着苍天白日,想到了自己去世父亲和自己的爷爷。多少能人将士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死在自己效忠的人的猜忌里,不免觉得有几分可笑。
到底这样的忠诚是对的,还是错的。
白静羽见沈括回来没过几分钟又走了怕他是出了什么事,于是在大厅里做着女红等着他回来。
毕竟宫里的人现在只有沈括知道。两刻钟过后,才见穿着官服的沈括回来。
沈括走到白静羽旁边,提了提茶壶。
白静羽知道他回来肯定会想喝水,所以特意让下人烧好茶水。水一冷就去换新的,如今这已经是烧好的第三壶水了。
“刚烧好的水,直接倒吧。”
沈括看着她手中的东西,问:“你在做什么?”
“女工。”
沈括有心无意地调侃道:“没想到啊,你竟然还会做这种女孩子的东西。”
白静羽一听便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觉得她不像个女孩子。白静羽除了不会上树摸鱼,其它疯疯癫癫的事都干过,唯独没有干几件像淑女干的事。
白静羽也不恼,她觉得沈括说得不是没有道理。
“我原是不会的,但是到了宫里,受到的管束多了稍微不注意就是行为举止不端庄,唯一闲趣的事就是和后宫的嫔妃姐姐们说说话,做做针线活。”
回想那些无聊的时间,白静羽既觉得无趣,又觉得人生这样过也未尝不可。
沈括喝了水,坐在她旁边的位子上,看着她绣的东西,“这是笋。”
白静羽点了点头,“嗯。”
沈括望着她,眼底满是温柔,“怎么想绣笋了。”
白静羽没有抬头看他,只是叹了一口气,“每年清明,家里人回带着下人去老家祭祖,老家那边都是竹林长了很多笋,母亲就让下人去拔笋做菜,我就偷偷跟着他们一起去。”
白静羽感觉那种事情好像就发生在昨日,但眨眼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爹没了,娘没了,阿姊没有了,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阿姊在护送她和慕容昭出宫的时候,被城门上的暗箭刺穿了心脏,临死前她动了动嘴唇,血弥漫进了喉咙还说出话,在白静羽面前毙了。
白静羽想阿姊那时候想说的大概是:小羽,一定要活下去……
沈括放下茶杯,“有机会我陪你去祭祖吧。”
白静羽浑然不知自己的眼泪已轻轻落下,看着手中的绣品,呆呆道:“他们……没有墓。”
阿姊的尸体被人随便埋了,白家被人烧得干干净净,连灰都被烧干净了。
沈括攥着手中的茶杯,突然放下拉着白静羽的手往外走。
白静羽疑心他这是要干什么?
只见沈括带着她来到后院的竹林里。
白静羽怔住了,平地上立着三座墓碑,分别是他母亲,父亲和哥哥的墓。
将士死在战场没有尸骸,沈括就将他们三人的墓碑放在了沈家大院里。
沈括不知道哪里捡来几根木头,用刀削成木板模样,插在了三个墓碑旁边,用刀子在上面刻下“白宁波之墓,白刘氏之墓,慕白氏之墓。”
“现在他们有了。”
那一刻,白静羽才明白原来他们三个都失去了家人,可因为某种原因,他们彼此又能成为很好的家人。
这大概就是一种命中注定的缘分。
她感激地看着沈括,感谢他给自己的家人做了这几个墓碑,她觉得这样已经足够了。
那人却轻声道:“以后,我来陪你祭祖。”
冷风贯耳,竹涛声阵阵。
白静羽站在原地不知道看了他多久,就突然很想很想去握起他的手,但又忍住了。这不合规矩,她和沈括早已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了,何苦纠缠不清。
所以……她只是站在沈括不远处,抿着唇,嘴角轻轻漾起两个小小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