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府。
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子里。
一群人正百般无聊地等待着,等待刘海宁嘴里说的新主子。
这本来就是无稽之谈,什么慕家后人。
慕家后人都七七八八死得差不多了,活着的远在蜀国。
谁知道是不是空穴来风,把他们这些心里还燃着一点慕家信念的人一网打进。怀疑总归是怀疑的,但是却二三两两都非要来看看。
“ 韩大人,你怎么也来了。”
韩高御史台巡抚,二品大臣也往这笼子里钻,问话的人险些把您也不要命了几个字写在脑门上了。
韩高这人严肃非常,将手藏在胸前的袖子里。迂腐清高,他在这里面是出了名的,是难以打压的硬骨头。
要不是萧望玉暂时找不到人顶替他,第一个被刺配的人就是他。冒着可能会死的风险也定要来瞧瞧这个新主是谁。
刘海宁进来让他们稍安勿躁。
不一会儿,正门打开。
一位白衣皎皎,长发飘飘,白纱帽遮面的人走到了正前方。
“女的!”
有人顿时觉得自己被骗了,慕氏后人竟然是个女的,女子主政成何体统。
底下沸腾声一片,白静羽站在前头顺势从袖子里取出一块无暇玉佩。
白玉上雕刻着镂空花纹,仔细一瞧竟然是个“白”字。
“白相的贴身玉佩!”
白家是簪缨世家,多的是饱腹诗书的黄门名士。
再说白岘那一根血脉出了好几代名相,只可惜白岘这辈只养了一个女儿,视若掌上明珠,聪慧不已,三岁识文断句,四岁吟诗作对,后来不知怎的后来就渐渐淡出了圈子,再也无人问起。
“原来是白家的,不记得白家哪位?为何顶着慕家的名头召见我们呢?”
有人向前一步行礼询问。
下一秒女子拿出的东西让所有人大惊失色。
“东宫印!”
原本玉玺才是佐证身份的最好工具,但是那东西已经被沈括收缴上去了。
只是当时慕容昭登基时,肩负着为未来陛下繁衍子嗣的白静羽得了这个赏,说她未来肚子里的那个位属东宫,这印章就放她那保管了。
不然白静羽还真没法证明自己是皇宫的人,但她相信白家的身份会比慕家更有号召力一些。
果不其然。
在一旁观看已久的韩高,终于不再是默不作声的模样,眯了眯眼睛对着白静羽手中的东宫印下跪。
“参见吾主,吾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连韩高都忍了,还有几个人敢袖手旁观默不作声呢,也纷纷效仿他的做法,下跪。
白静羽喊:“请起。”
“现在不安全,在下就长话短说,大家应该知道沈家吧。”
自古以来除了廉颇和蔺相如那两位,便很少出现将相和的局面,大多是表面装客气底下都喊对方孙子。
虽然白岘那位一直是个宽厚待人的主,但和沈家也是一直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再者又沈家后面出了逆子沈括……
白静羽打断了他们在底下的揣测。
“其实今日来,是想说说沈家的嫡次子沈括的,沈括幼时在先帝身边侍奉,诸位和先帝的关系怕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了。”
“那沈括该抓的人也抓了,该杀的人也杀了,难不成还嫌弃杀的人不够多?看上我们这群老骨头不成。”
“再说太……陛下已经驾鹤归西,我们心中早已迷失方向,本就活得跟个死人一样。大多数人现在想的都是安天乐命,照顾好妻儿子女。”
“怎么?他这也不放过?”
白静羽心想确实不会放过。
这短暂的沉默终于引起了公愤,有人不顾繁文缛节和在公众前的面子放声大骂:“败类!”
“恶心至极。”
白静羽闻言只是敛眸。
隔着白纱没人能够看清楚她的神色,但根据当时沈家和白家的关系,应该也不建议有人骂这厮。
白静羽淡淡的声音,打断了无边无际的谩骂和指责。
“先前是铲除慕家后人。”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继续听这个女人讲话。
“萧望玉刚执政不久根基不稳。正是用人之际,加上各位都是顶梁柱,萧望玉定然不会撤除各位的职位,也不敢动各位。”
“只是秋闱在即,朝廷正是需要大换血之际,各位大人为慕家殚精竭力出的力最多。我了解各位虽然不愿意参与萧望玉的党派之下,只想顾一家老小的安危,但萧望玉真的会成全个位心中所愿?”
卸磨杀驴最简单不过的道理,要是没为慕家效过什么力的最多也就是罢黜当个闲野农夫,做多了那可就是杀头的大罪。
这些人其实心里都明白,但是谁愿意走呢?去过那种躲躲藏藏的日子,或是远走异国他乡。而且想是一回事,被人这么彻底点醒就是一会儿。
安逸太久,都忘记头上悬挂的刀了。
糊涂啊糊涂。
“所以我希望各位思量再三,沈括如今被派去泗乡监修皇陵,指不定那日就会被萧望玉用这个借口给远调回来。”
“大不了就是以死明志,怕什么?慕家亡国,尔等苟活已是天理难容,要不是顾这一家老小早跟陛下先帝一起去见阎王了。”
其他人纷纷附和道:“就是就是,你想让我们活,可是有没有想过我们压根不想活呢。”
这才是白静羽最难办的事。
她不敢直接说出慕容昭还活着,但是又想让这些人活下去,为慕容昭的将来铺路。
“死固然简单,但是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哪些冤死在萧望玉麾下的百姓的命该如何偿还?大烨的血债谁来偿还?死真的太简单了,为那些死去的人活着才难。”
白静羽压抑着满腔的悲愤,说出来的声音都在打颤。
“我会赶在沈括动手前,安排大家的后路,届时靠大家自己可以选择今后何去何从。”
“如果愿意继续效忠慕家的就跟着刘太傅去墨州,如果只想避开纷争保命的拿着碎银子带着家人好好过日子。”
白静羽说完叽叽喳喳的人群突然鸦雀无声,她离开房间,却见韩高下一秒也跟着出来。
“姑娘留步,刘太傅活着是不是吾主也活着。”
白静羽没有说话,目光相接不过几秒,便转身离开了。
只是这几秒就让这位老人心意已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