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谁也没见。
让刘老三看着门,闭上眼睛躺着,也没睡着,就单纯的休息。
这个方法也是师父教我的,说他年轻时候遇到个当兵的,打仗前就会用这种方法养精蓄锐。
但傍晚时分,还是来了个不速之客。
刘老三没拦住。
应该说,他根本没敢去拦。
当我看到站在门口的刘洋媳妇儿时,我也是愣了半天。
她不是都烧成灰了吗?
直到我看到她眉心那个快愈合的窟窿才明白过来,这是那具活尸,季莹莹。
我拎着砍刀坐直了身子,手去摸尸钉。
季莹莹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就给我跪下了,头磕在门槛上发出哐哐的声音。
我和刘老三对视一眼。
刘老三这怂比,腿都站不直,扶着门框才勉强没倒。
说实话,活尸搞什么幺蛾子我也不清楚。
以前都是师父顶在前面,我打.打下手,我也是第一次一个人面对这种玩意。
说心里不虚是假的。
季莹莹磕了十几个头,抬起头,用手在地上写了个“家”字。
然后抬头看着我,眼泪不停的往外流。
和上次在村长家一样,她流的是眼泪,不是血泪,这不正常。
可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我问,“你想回家?”
季莹莹又给我磕了个头,不起来了。
我沉默着没说话。
近些日子,村里发生的事儿我一直有个隐隐约约的猜测。
季莹莹现在到底是自由的,还是被控制的?
如果是被控制的,我送她回家,半路上给我一下子,我命可就没了。
面对这个可怜姑娘,我没有更好的办法,“山路马上通了,不用我,村里人也能送你回去,只要你别再害人。”
可季莹莹不起来,还是一直磕头。
我没松口。
过了会儿,季莹莹忽然抬头,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没来由的,我感觉到一阵心悸。
就在这时,季莹莹朝着我扑了上来。
我本能的抬起砍刀,一刀就朝着她的脑袋剁了下去。
“嘎吱……”
刀刃砍穿了她的脖子,在颈骨上摩擦,但是砍不断。
我也被她撞的往后一仰。
与此同时,我看到有什么东西从我脑袋上砸下来了。
“桄榔!”
重物砸在床上,床板直接烂了个窟窿,撅起来的木板把我掀到地上打了个滚,身上全是煤灰。
我抬头看着房梁上,上面吊着一根断了的绳子。
再一看床上,他妈的,竟然是个人。
季莹莹满脸恐惧的往后退,一直退到门口,大哭不止。
最后竟然吓跑了。
什么东西能吓跑一个活尸?
我没去追,因为床上的那个“人”动了下。
他的肚子鼓胀的很大,像是个气球,而且还在不断的膨胀。
我的右眼皮不停的跳,想到了今天早上院子里那些动物尸体。
“刘老三,跑!”
尸毒。
尸体的肚子里,全他妈的是用动物的内脏腌出来的尸毒。
说直白点,尸毒就是人身体的各种病菌发酵出来的尸水,我们这些天天和尸体打交道的,在熟悉不过了。
刘老三连滚带爬,腿都吓软了,站在门口跑的还没我快。
我路过他的时候一把拽住他的衣领,用力把门关上,拉着他往地上一扑。
“砰!”
伴随着一阵闷响,浓烈的酸臭味瞬间弥漫开,门缝里不停的往外流着黑褐色的水。
我捂住刘老三的口鼻,“不想肺烂掉,就别他妈的喘气!”
我硬拖着他跑出去近百米,这才感觉到手脚脱力,一屁股坐地上,大口呼吸。
值得庆幸的是,我住的地方是下风口,村子在上风口。
不然这些尸毒飘到村子里,村民们全都得完蛋。
我忍不住骂了句,“草尼x的!”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前日防贼的道理?
我在明,他在暗,稍有不慎,我就会着了道。
今天如果不是活尸救了我,让那具尸体砸在身上炸开,神仙难救。
对,活尸!
我转过身按住刘老三肩膀,“你狗日的还记不记得前几天和我说过什么?”
刘老三脸色惨白,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让我这么一问,满脸茫然。
我给了他一个大耳刮,“草,别他妈的发呆,你是不是说刘洋结婚那天,你感觉自己不对劲?”
刘老三的双眼慢慢聚焦。
他哆嗦着说,“是……好像是。”
我瞪着眼睛追问,“别他妈的好像是,到底是不是?”
我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有多吓人。
刘老三说,当时看到我,就好像看到活尸一样,恨不得生撕了他那种表情。
刘老三哭丧着脸,“我喝多了,我哪记得啊?”
对,还有酒。
昨天酒瓶子里的尸蹩。
我隐约抓住了什么,“刘老三,你马上去刘洋家,找刘洋结婚那天给你们喝的酒。还有,问问还活着的那几个王八蛋,问问他们和你是不是有一样的感觉。”
刘老三的双眼渐渐有了亮光,“十六,你的意思是我根本没想对那姑娘用强?”
我盯着他,盯的刘老三心里发毛,心虚的问,“你看我干什么?”
我收回目光,拍拍他的肩膀,“行了,去吧。”
我看什么?
看人心里的恶念。
或许有诱因,但真正促使他们行动的,是他们心里的恶。
不然纵使我们赶尸人有千百种方法,也没办法操控一个大活人去干这种禽兽不如的事儿。
笼罩在村子里的迷雾,总算是散开了一点。
刘老三走后,我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等尸毒散的差不多才回去。
此时天已经黑了。
远远的,我看到有个小孩在踢球玩。
踢着踢着,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冲着我笑了笑,一脚把球踢了过来。
球在雪地里滚了几圈,停在我的脚下。
是刘老汉的头。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
小鬼冲着我挥了挥手,蹦蹦跳跳的跑了。
他就好像知道我一定会回来,所以让小鬼等在这里。
我捡起刘老汉的头。
脸上凝固的恐惧表情,就好像是那只老鼠对我赤裸裸的嘲讽。
我朝着旁边的雪地里吐了口吐沫,“行,你继续藏,我看你还能藏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