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的神志到晚上都没恢复过来。
村长的大儿子领着一家子搬了出来,暂时住在刘洋家。
整个院子我都给封起来了,谁也不能靠近。
尸蹩的繁殖能力强,但生存能力很弱,离开尸体很快就会死,只要不靠近,它们爬不出来。
晚上,我们齐聚在刘洋家。
村里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目光灼灼的看着我。
前些日子他们还事不关己。
今天村长家里我救了他们的命,终于愿意坐下来好好听我说话了。
我说王猛他爹肯定是死了,今天来村长家的那个是假的,我们得首先把尸体先找出来,和王猛的尸体一起烧了。
没有人反对。
我又说,今天的事儿是人为,和活尸没关系,让他们配合我把这个人找出来。
他们的脸上神色各异。
人都是自私的,今天他们看到同行的手段,心里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怕死是人的天性,我也不能逼着他们做什么,不然还会适得其反。
假如有个人为了活命去给同行当汉奸呢?
不是不可能。
我的目光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但是没用。
人心隔肚皮,我也不知道今天的事情里面有没有村民的参与。
就算有,我也不意外。
话说完了,我站起来准备走。
忽然村里的账房站起来了,他今年四十多岁,村长的表亲,也姓白。
账房留着个八字胡,长方脸,三角眼睛,说话的时候喜欢用手去捻右边的胡子,“十六啊,你也不是村里人,今天出了这么大力,我们商量了一下,给你凑了点钱。”
又要用钱捆住我。
我不买账,“算了吧,我保证不了什么,我能救你们一次,能救两次,救不了你们一辈子。”
我深深的看了账房一眼,“白叔,俗话说好言难劝想死的鬼,你说说到现在为止哪个死的不是自己找死。你就算让所有人把钱都给我,我就能救你们了?”
话已至此,我没再停留。
我会尽可能的救他们所有人,但不会为了他们去死。
我欠他们的是人情,不是命。
回到家里,冷冰冰的,我点了炉子,发现煤球快烧完了。
正准备去村里买点,刘老三忽然推门进来,还拎着一筐煤球。
他瞅了一眼,苦哈哈的说,“我自己睡害怕,在你这安全点。”
说完把煤球放下,还主动去生火。
我没赶他走,但也没主动和他说话,我需要静一静。
今天那个同行没赶走我们,下次或许会用更加激烈的手段。
想到酒瓶子里的尸蹩,我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下一次他会出什么招?
就这样想着想着,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我被刘老三从被窝里拽出来,“十六,别睡了,你赶紧出去看看。”
我困的睁不开眼睛,好不容易才眯起一条缝,“又出什么事儿了?”
这几天忙的我心里憔悴,身上的累是次要的,精神上的累怎么也缓不过来。
外门一打开,寒风就涌进来了。
雪停了比下雪的时候还冷,白色的雪花冻得和冰粒一样直往屋子里钻,炉子里的那点暖气很快就吹散了。
我打了个哆嗦,醒了。
可再一看院子里,顿时忍不住骂了句,“我草!”
猫,狗,黄鼠狼,老鼠,松鼠……全是尸体。
更加诡异的是,这些动物的尸体全都开膛破肚,里面的五脏都不见了。
普通人看到这一幕估计吓得腿都得软。
饶是我见多识广,此时也有点头皮发麻。
刘老三的声音都在抖,“十六,咋回事儿啊?”
我想说活尸干的。
话到嘴边,我想到了昨天活尸写在桌子上的那个救字。
现在我自己也有点不确定了。
刘老三见我不说话,小心翼翼的问,“要不然我去村里找几个人来帮忙清理干净?”
我摇头,“我换件衣服,咱们一会儿把尸体堆起来烧了。”
看着院子里燃烧的大火,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肉香味,我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已经愤怒到极致。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更何况对方根本没拿我当人。
烧完尸体已经是中午,气温总算有些回升,有点南方的样子了。
这么大的雪,就算是在北方都少见。
刚休息会儿,白叔来了。
他拎着猪肉,还有两瓶白酒,一沓钱,估算下来少说有个两千块。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白叔处理事情比村长圆滑多了。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十六啊,咱们村儿里的事儿你给指个明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成不?”
看他的模样,估计昨晚都没怎么睡觉,两个眼袋很大,眼圈发青,满脸苦笑。
我主动问了句,“村长怎么样了?”
白叔叹了口气,“还那样,满口祖训祖训,昨天的事儿过不去。我找郎中去瞧了,说是中风,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养好。”
他把话题又引了回来,“十六,昨天那人不是王老汉吧?”
我点了点头。
白叔道,“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你说咱们村儿死这么多人,到底要怎么办?”
他在打感情牌,等我松口。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单纯的活尸的事儿了。
就算白叔不张口,我也打算和那只躲在暗处的老鼠死磕到底。
我看着白叔的眼睛斩钉截铁的说,“冬天的老鼠,你不打,他不挪窝,得把他找出来!”
白叔还有些担忧,“那死了的姑娘……”
我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先找人。”
白叔妥协,“行,那就听你的,这不是过年了吗,大家都得祭祖,我明天把人都喊上,剩下的就交给你。”
我也不知道那只老鼠藏在哪,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当天下午,我一步都没出院子,把师父藏了很久的环首刀拿了出来,坐在院子磨的锃亮。
赶尸人干的可是刀口舔血的营生,走南闯北,深山老林,什么毒虫猛兽,土匪罪犯,都遇见过。
我没杀过人。
但跟着师父走活儿的时候,也没少动过手。
最狠的一次,到县城边上的黑市里买干粮,遇到一个溜冰的,嗨大了,非要摸女尸的胸。
师父当时不在,我情急之下一刀就把他伸出去的手给剁下来了。
后来师父回来,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下次记得砍头。”
从那个时候起我才知道,原来赶尸人也是一群亡命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