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特从睡梦中醒来,感觉又累又痛,他认为这只是意味着他一夜之间没有变年轻。他身下的地面很硬,即使在他和地面之间有一条毯子,但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他在大地上睡了太多的夜晚,柔软的感觉现在对他来说似乎很陌生,很不舒服。
他睁开眼睛,看到晨光从他那舒适的小帐篷的布壁上滑落下来。他哼了一声,用不小的意志力把毯子扔掉,迅速穿上衣服。做完这些,他从床边的水壶里喝了一小口水;早上他的嘴总是很干。
他的晨间仪式完成了,赛特翻开帐篷的盖板,走到外面的清晨空气中。和最近的惯例一样,当他环顾四周时,歹徒营地的景象迎面而来。
当他确定没有人靠近后,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强迫自己整理好今天早上的狩猎装备。他只是没有以前的精力了。很多人都称赛特为老人,但他知道自己不是老人,哪怕他只是勉强算是最老的人。
只是他的生活方式让他变老了,当他几乎没有什么可以给予的时候,却一直向他索取更多。他大约见过40个冬天,但已经忘记了具体的数量。在他年轻的时候,他认识了许多超过这个年龄的男人和女人,甚至远远超过了这个年龄,但他们在荒野中是罕见的。
不过他拒绝让自己屈服于苦难。在这绿色的地方,正是他想去的地方。在他年轻的时候,他就喜欢上了森林,这种感觉从未离开过他。他想不出有什么地方比北境的荒野更适合居住和死亡。
赛特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情,心头微微一颤,灵魂激荡。他以为早已死去的梦境,在这么多年后又显示出了一丝生机。希望似乎可以做到其他一切都做不到的事情,让他重新感觉到年轻。
当赛特环顾四周时,他发现黑蜗牛睡在他惯用的位置上,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妖精给自己挖了一张浅浅的土床,藏在毯子里。
黑蜗牛果然是个好发现。当他第一次看到这只小兽的时候,他只是觉得它可能会有用,用来搬运东西之类的。
赛特已经过了想在树林里拖着尸体走半天的地步。不过他并不打算向其他的斥候求援,他自己还是能跟得上的。他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只是因为他年纪大了。
在赛特收留他之后,黑蜗牛很快就证明了自己不仅仅是一个搬运工。首先,他的聪明才智和迅速的学习能力给赛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表现出他几乎可以完成任何简单的任务,只要赛特花时间教他。
然后,这只妖精表现出的忠诚和纪律性,远远超过了赛特所认为的妖精的能力。赛特曾以为妖精会在几天时间内试图逃跑,而且是带着妖精所能携带的东西逃跑。但这并没有发生,相反,妖精显然已经对他产生了感情。
当然黑蜗牛可能有点丑陋和懦弱,但他也表现出了他的忠诚,这一点毋庸置疑。赛特不知道如果这个小家伙不在身边了,他会怎么做。
老人走过去踢了一脚,让黑蜗牛醒过来。黑蜗牛却没有动静。赛特皱了皱眉头。这很不寻常,这只小妖精每天早上主人叫醒他时,至少总是转过身来看着赛特。赛特用力踢了他一脚。黑蜗牛还是没动。
赛特带着新的担忧,伸手把毯子从小妖精的身上拉开。不过它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不肯挣脱。赛特轻轻一扭,它就脱落了。毯子卡在了黑蜗牛的小角上,仅此而已。这没什么好担心的。他的角……
“痛苦和血腥的诅咒。科罗德斯将你们淹没在卑鄙的黑暗中,你们这些可悲的混蛋!”赛特激烈地咒骂着,他捶打着空气,愤怒地颤抖着。
咒骂在强盗营中几乎没有什么稀奇的,但赛特的谩骂却引起了耳边所有人的注意。他得到了不少关切的目光和几声笑声。
赛特才不管周围的人怎么想,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并责备自己在诅咒中使用了一个神的名字。那真是太倒霉了,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压抑着自己的愤怒和他那不被认可的恐惧,赛特把毯子重新扔到了妖精身上,然后跺着脚去找赫拉德。不过他真的不想和赫拉德说话,她总是……不,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赛特集中精神,继续往前走。
他来到赫拉德征用的农舍,行至门前。门前照例有两个卫兵。赛特没有耐心和他们打交道。
“再不走,我就开枪了。”他一边朝他们跺脚一边吼道。
两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急忙让开了他的路。赛特想知道赫拉德为什么还要管他们。他们显然是没用的守卫。了解赫拉德,她可能只是想让他们远离任何重要的东西。他们中的一个人在让开道路时说了一句话。
“她其实不在里面,赛特。她去找红狗了。”那个惊魂未定的人告诉他。
赛特在他站在门前的地方瞪了他一眼,一只手准备敲门。他抽了口气,然后转身回到来时的路。那些愚蠢的痞子应该马上提到赫拉德出来,而不是浪费他的时间。
赛特转身又开始走。他认为红狗的靠山在营地南端边,所以他往那边走。
“他连张弓都没有。”当赛特跺着脚走的时候,其中一个强盗说。
赛特意识到他们是对的,他可以发誓他之前把它绑在背上。好吧,反正他又不需要一把弓来告诉那些畜生谁是老大。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在穿过营地时,经过了几群早起的人在做饭,或者只是坐在他们的篝火旁。当他靠近红狗的驻地时,他看了看前面,看到赫拉德正在和红狗和沃夏说话。
杰拉尔德站在后台做一个没用的笨蛋,像往常一样跟在沃夏身边。那个愚蠢的年轻人不知道在北方生存需要什么。
红狗看到他来了,对赫拉德说了些什么。当赛特走近时,她转身看了看他。她一定不喜欢他脸上的表情,因为她对他皱起了眉头。福尔奇萨也给了赛特一个困惑的眼神。呸,他管他们怎么想呢!
赛特什么也没说就走到他们身边。现在到了这里,他有些不知所措。他不太清楚什么才是他想要的最好的表达方式。当他想好后,赫拉德给了他一个气愤的眼神。
“你的后脑勺怎么了,赛特。”她粗鲁地问他。赛特瞪了她一眼。他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是关于黑蜗牛的事。”他迟疑地回答。赫拉德甩开了他。
“是的是的,他让自己相当有用。你可以留着那只小妖精。我甚至会对你关于韦瑞克的那个愚蠢的承诺偃旗息鼓。”她不屑地回答。赛特惊讶地愣住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能留住那只小妖精,因为……”他开始说,但赫拉德用恼怒的眼神打断了他。
“你不会是真的要告诉我,现在你想把他赶走吧?”她不相信地问。周围的人也都显得很困惑或惊讶。
“不!我不能留下小妖精,因为我已经没有小妖精了。”赛特解释道。这只是为他赢得了更多困惑的目光。
“他跑了?”沃夏问道,同时杰拉德大叫道:“你杀了他?”
赛特向他们挤眉弄眼。这些人都是白痴。
“听着赛特,你就出来说吧。哦,如果你在这里玩某种愚蠢的游戏,你想让我要求你留下那只小妖精,那么我就刺死你。我们清楚了吗?”赫拉德用恼怒的语气对他说。
赛特在回答之前,花了一秒钟时间整理思绪。他决定彻底回答,这样就不会再有愚蠢的问题,或者刺杀。他知道自己对赫拉德来说太有用了,不能杀,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能伤害他。她无疑会乐在其中。
“黑蜗牛今天早上不肯醒来,加上他长了角。这说明他已经进入了一种地精变身时的冬眠状态。”他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对于这个消息,每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赫拉德的脸色瞬间白了,所以赛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沃夏显得很困惑,而杰拉尔德则显得很兴奋,红狗则是一脸惊恐的表情。赛特皱着眉头,等着他们开始问他一些愚蠢的问题。
“我还以为妖精和霍比特人是两回事呢。”沃夏先说。回答她的是杰拉尔德。
“不,哥布林是一种罕见的,通常是潜伏的成年妖精。没有人很清楚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种转变的发生,而它显然不需要繁殖,但这是一个令人着迷的问题。有些蝾螈也会做类似的事情。”他热情地解释道,沃夏向他投去了一个有趣的眼神。
“他之所以会转变,是因为你一直偷偷给他吃东西!我让他节食就是为了这个原因,你这个白痴。”赛特告诉现在满脸愧疚的年轻人。
赛特知道自己也有一部分责任,因为他最近已经不再执行这个规定了,但他绝不会承认。他甚至注意到黑蜗牛变胖了,却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因为他对这个小妖精太上心了。这可真是愚蠢。
“呵呵,我想这意味着小黑蜗牛长大了。”沃夏评价道。
“这意味着我们需要杀了他。”红狗愤怒地告诉他们。
杰拉尔德对他的话显得很震惊,但赛特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如果红狗不说,超过一半的营地还是肯定会说的。霍布林人是非常不受欢迎的。
“我需要?注意你的语言。”赫拉德挑眉对红狗说。他顿了顿,然后急忙改口。
“我们应该杀了他。霍布林是血腥危险的。他们是宁可割断一个人的喉咙也不愿意看他们一眼的杀手。大多数国家悬赏他们丑陋的绿色脑袋是有原因的。邪恶和毁灭跟随着它们。把它们当作宠物就像把海蛇当作坐骑一样。只能有一个结局。”他愤怒地说道。
赫拉德的脸上依旧是一片茫然,不露声色。她似乎很满意让其他人说话,赛特想等着看其他人的想法,然后自己再说话。杰拉尔德居高临下地对红狗抽了抽鼻子。
“那不过是神话和迷信。那是妖精战争遗留下来的胡言乱语,那甚至不是真正的战争。他们只是在早期殖民者开垦土地的时候,杀了一大堆的哥布林部落。至于赏金,好吧,有一个更大的赏金在你的头上,红狗。而且,你经常杀人,也没见我对你有多害怕。”杰拉尔德辩解道。
“我可以很轻松的拿下一个哈巴狗。”沃夏高高的站起身来,双手交叉在面前,补充道。红狗没有理会她,转向杰拉尔德。
“别给我说什么学者的废话,城市里的男孩。其实我以前就和一只哥布林打过架,而且它还杀了我的一个好朋友。这里没有人应该考虑让一个人进入营地。他们是被诅咒的野蛮恶魔。这甚至是霍布的意思,它意味着恶魔!”红狗气得脸都红了,回答道。
“这说明你所谓的知识价值,红狗。霍布是来自于帝国的一个古老词汇,意思是家。最初的定居者称他们为霍布林,因为他们比普通的地精更有部落意识,偶尔会自己建造住所。直到妖精战争之后,像你这样无知的人才开始把他们和恶魔联系在一起。”赫拉德对红狗解释道,那人越说越生气。
红狗看样子是要爆发了,要带着杰拉赫德一起出去,但是赫拉德却插了进来。
“你想做什么,赛特?”她明明白白地问他。
赛特希望他能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在每一个没有立即导致暴力的情况下,她总是对他来说是一个谜。
他叹了口气。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除掉黑蜗牛,也许他们可以把他丢在某个树林里,而不是杀了他。不过这有一堆问题,比如说什么能阻止他直接回来。赛特知道他也不能让自己杀了黑蜗牛。
“我可以控制他。不会有问题的。”他听到自己说的,让他自己都很吃惊。
红狗对他打量着,但赛特只是打量着,他在这方面的经验要丰富得多。
“这是个可怕的主意。它们会吃人!”红狗吼道。
“只是一只小妖精而已,红狗。你真以为比你还小的东西就这么可怕吗?”沃夏戏谑地问他。
“……而且好像黑蜗牛会伤害我们似的!”杰拉尔德补充道。
赛特尽量不为这个年轻人的天真而畏惧。霍布林很危险,但这个营地里的每个人又都很危险。当杰拉尔德最后把自己弄死的时候,更有可能是另一个强盗干的,而不是别的什么。
“他为什么要参与这次谈话?他是个菜鸟,而且是个愚蠢的菜鸟。”红狗指着杰拉尔德问道。
赛特觉得他说的其实很有道理,但还是闭上了嘴。杰拉尔德这次是做了一个有用的白痴。
“好吧,我决定了。”在其他人还没开口之前,赫拉德宣布道。
“赛特可以留住黑蜗牛,只要设法控制住他。他的那个鼻子够用,值得冒一点风险,但只要出一次事故,他就会消失。”
赛特感到一阵轻松,深深地放松了一口气。他一直不确定赫拉德会做出什么决定,她从来都是不可预测的。那天早上看到黑蜗牛的犄角时,他就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失去宠物。
随着讨论的结束,红狗和杰拉尔德开始争吵,赫拉德走开,和沃夏说话。完成了自己的目标后,赛特回到自己的营地,去看看黑蜗牛的情况。他实在不想多谈,他有很多事情要做,尤其是现在黑蜗牛暂时不会在身边帮忙了。
当然,现在他已经得到了赫拉德的允许,让他把黑蜗牛留下来,他必须要真正想出一些办法来做以前从来没有人完成的事情,驯服一只哈巴狗。
赛特叹了口气。他有预感,这将是一项漫长而危险的工作。不管杰拉尔德天真地相信什么,哥布林的坏名声都是有原因的。他们很狡猾,也很嗜血,这种特性的结合已经是许多人的结局。
一个哥布林可能没有男人那么强壮,也远比巨魔或食人魔弱小,但这些东西都不会在树林里看不见的地方追踪一个人几英里,并在他的警惕性下降时割断他的喉咙。他们也不会把人引诱到一群地精精心准备的埋伏中。狡猾有时候会比蛮力危险得多。
驯服一个人并不容易,即使是黑蜗牛。当他醒来的时候,这个前地精会有很多新的本能在他的脑海中喧嚣,这将使他很难控制。霍布林是具有攻击性和领地性的,所以让一个人服从命令会很棘手。
这绝对会是一个挑战,但赛特打算迎接它。失败的代价是不能接受的,况且他以前从未完成过这样的事情。没有人有,这就是它的有趣之处。
赛特到了自己的营地,低头看了看黑蜗牛。小绿妖精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但他的胸口肯定在随着呼吸起伏。风把他的毯子吹掉了,所以赛特看清了他的样子。
正如他之前所注意到的那样,黑蜗牛的头骨上开始长出两只小角,而他最近的体重也在消失,因为小妖精在消耗它来喂养他的成长。在赛特的眼里,他已经明显地显得高大了,赛特知道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还会长出不少。
赛特气愤地叹了口气。黑蜗牛确实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有一个小妖精在身边,会惹恼不少人。妖精应该让他的生活更轻松,而不是更难。一旦黑蜗牛醒过来,他肯定要比平时更辛苦的工作,才能弥补。
“那好吧,黑蜗牛你这个愚蠢的小畜生,如果你以后对我一点用处都没有的话,我总不能把你丢在外面的天气里吧。”赛特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伸手轻轻地把哥布林抱了起来。
然后他把他抱进了自己的帐篷里,那里会比较暖和,黑蜗牛可以不受打扰地睡觉,直到赛特自己安排一些更好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