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潮在线,是北方新闻行业的龙头老大,是网络快速资讯时代异军突起的黑马,它20年标杆旗帜屹立不倒,靠的是什么?是时效性、是信息量、是新奇特……”王主编收尾的话终于画上了句号。
丘甜站起来朝王可浅鞠躬,迅速从主编办公室退出来。她心里清楚,王可妙语连珠说一堆,给机会锻炼新人,免费去新动物园玩,拓宽采访领域等等,都是不沾风不落地的套话。
丘甜把主编的意思简单直译就是,“老板推下来的关系户采访,得重视。可新闻性不强、天气不好,主编不想亲自去,有资历的老记者派不动,只能选实力新锐去。”
丘甜,你作为浪潮在线正式入职不到一年的新人,却是在这跑新闻三年的老记者,你不去谁去呢!
丘甜自我安慰着回工位,关电脑、拿采访本、装相机、背包走……她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新闻不在办公室,新闻在脚下,要跑着追热点、跑着撰写、跑着发稿,故而称“跑新闻”。
丘甜出门时,保洁彭姐看到她习惯性打招呼,“丘甜又出去采访啊,你是真的勤奋,你是近三年我见过最勤奋的记者。”
丘甜甜笑着应付,“就您夸我!”。
“带伞吧!天气预报说,下午三点,台风就来了呀!”
丘甜边走边含糊道,“彭姐,天气预报能信嘛!咱蒙北是半山岭半草林的城市,大内陆、温带季风性气候,四周皆无海哪来的台风!”
出浪潮大厦,丘甜走到车边仰头望望天,大风吹动乌云急聚着向远方涌动,似乎真有场大风雨蓄势待发。
丘甜把大背包扔到车副驾驶位淡漠踹踹旧奥拓,据说这车还有半年就申请报废,在她入职前一直闲置在停车场吹冷风。
而王主编为给丘甜导师卖人情,故意说丘甜在浪潮做学生记者、实习共呆了两年,工作表现有目共睹,所以丘甜一正式入职她就向公司申请给丘甜配了采访车。这优秀新人福利别说在浪潮,就是在圈里都是绝无仅有的!看吧,比天气预报还不可信的,是王主编的嘴。
丘甜坐进车里,看看时间,再看眼右座的大背包,她刚从某村采访回来,出去两天回来直接到浪潮大厦复命,在办公室的凳子还没坐热,就又出门了。
丘甜的车上绕城高速,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
车载广播里正滚动播放10号台风美莎子来临预警,“预计下午15:10,今年第10号台风美莎子余波经我市,中心瞬间风力可达9级,降水100mm以上,受天气影响建议各大中小学14:30分前停课放学;各单位依据工作情况,不晚于17:00下班……”
丘甜现在相信台风是真的来了!此时车外已是大风狂作,风夹杂着雨水沙石,狠命拍打侵袭周遭的一切,不断有树叶树枝折断坠落。
旧奥拓开出城,丘甜感觉手里方向盘完全不听指挥,她的车子几乎要飘起来了,前方根本看不清路,放眼就是白茫茫翻腾的水气;后视镜更看不清后面路,倒车镜里车后不是路,是条带状跳脱翻滚的河。
丘甜的车像是在河上穿梭,“靠,这要拿姑奶奶开涮!”她冷屑地咒着,在心里把主编连同天气一起问候了18遍。
手机导航显示,距离蒙北森林动物园还有25公里,丘甜眼睛瞪得发花,分不清是车外的水还是车里的雾,她眨下眼睛,用力甩甩头,想调整视线。
忽然,一辆大货车从后面擦着旧奥拓的倒车镜超车过来,丘甜瞪大眼睛吓出一身冷汗,她在刺耳的汽车喇叭声里慌忙打转方向盘。
那车过去了,似乎丘甜的三魂七魄也被它带跑了,她机械又麻木地瞪着眼睛水雾开始在眼底升腾,费好半天劲儿才看出前面大货车的轮廓。那大货双闪的灯光倒是提醒了丘甜,她攥着手心的冷汗,也打开双闪灯,这样是可以提醒过往的车辆,还有旧奥拓的存在。
车子转进去森林动物园的盘山道,路明显变窄。丘甜不停看导航提示路况,半懵着往前开,感觉她是在盘古开天地那条缝里,顶着昏天暗地从上倾泻的水幕,不见光地往前跑。
一瞬,丘甜眼睛发花,风挡玻璃忽然就被黑泥水盖成了泥浆色,车顶噼里啪啦的雨砸铁声比先前高出好几倍大,车不停的震动摇晃,令人头晕目眩。
丘甜透过右侧车窗隐约瞥见车外有人招手,她尚来不及细看,车子就一边倾着往左边隔离带猛力俯冲,丘甜死命往右打舵,手里的方向盘完全不受控。
丘甜意识到车轮被什么卡住了,无法调整方向,她正试图倒车,一股莫名的巨浪强力从天席卷而来,直推着丘甜的车冲出隔离带。不,车是翻滚出去的,丘甜瞬间失衡,大头朝下,车内世界全然颠覆了。
顷刻间,处处是巨大的压迫力,使丘甜呼吸的气力都一点点失去了。她下意识松开死攥的方向盘,手胡乱地在半空狂抓。她想去推砸在头顶的大背包,却像脱离水面的八爪鱼,胡乱扭动卷曲着软脚,垂死挣扎着……
丘甜仿佛看到个一模一样自己飘到半空挂在树杈上,是魂魄吗?
她被疼痛和憋闷淹没吞噬,无尽的黑暗,推着她不断下陷,一刻比一刻湿冷疼痛,是她最后的感受……
“哐当,哐当,哐当……”不停的噪音震得丘甜耳骨生疼,她努力想睁眼去看,可眼睛睁不开,眼睑缝里只有模糊的红,外加一点点火焰蓝,别无其他……
车外,巴令池荡在半空再飞腿踢出一脚,他脚下的车窗玻璃才碎开,他用手拽拽腰间的安全绳索,弓腰从碎玻璃间探身看,“喂,能听到我说话吗?”
“喂!你听得到吗,把手给我,快,把手给我!喂……”巴令池叫几声,车里的人丝毫没有反应。
他只好再弓身向下,又用力缩缩肩,探身进车里,伸长手臂去捞没有半点意识的丘甜。
“喂!你听得到,就配合我……”巴令池被腰间的安全索勒得猛咳两声,大风大雨令他视线模糊,他只能凭着意识和手触感,辨别自己是否够到车里昏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