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轩虽然不是许家最大的宅院,但却是最精致最华丽的院子。
雕梁画栋、亭台楼阁,皆出自名家之手;因为母亲林氏喜欢江南风光,父亲甚至在院子里为她造了苏州园林一景供她日日欣赏。
父亲一个粗人,从不懂得温柔体贴为何物;却硬生生将自己磨成了画眉高手,只因为想要为她浓眉浅淡且梳妆。
父亲将这辈子的感情全部放在了她身上,对她之用心,满城皆知。
可惜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是不会有人珍惜的,父亲巴巴送上的东西只让她觉得恶心。
而林家人对她视如敝屣,她却甘之如饴。
许琳琅咧开嘴笑了笑,她与母亲其实是一样的。
母亲对她毫不在意,她就拼命对母亲好,想讨她欢心让她满意。
别人对她的好,她只全当看不见,利用他们对她的纵容伤害他们……
“表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怕姑姑怪你?”
知道姑姑开口那些东西就会回到自己手里,林招娣心情也好了,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道:“你放心吧,姑姑最喜欢我;只要我帮你求情,她肯定不会说什么的!”
她微微抬起下巴,一副快来讨好我的可爱模样。
许琳琅怎么可能会讨好她?以前她总会被这些有意无意的话刺伤,进而拼命讨好林招娣,想要林招娣替她在母亲面前卖好,现在想想,她可能脑子全被狗吃了!
“表妹,我听不懂你的意思,你觉得母亲会怪我什么?”
“我……”自然是怪你把给我的东西都收回去啊,蠢货!
林招娣气鼓鼓,觉得今日的许琳琅太不上道了。
她决定了,今儿绝对不会帮她说好话,一会儿姑姑爱怎么罚就怎么罚,反正她是绝对不会求情的!
她跺了跺脚,自己跑了。
叶嬷嬷知道自家夫人重视这个侄女,怕出事,也跟着去照顾了。
许瑾瑜欲言又止,姐姐这般气林招娣,今儿是绝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你…一会儿你就躲我身后,母亲说什么你只当没听见!”
说完,他有些懊恼地踢了踢地上的石子。
不是说好了不再理她吗?怎么又忍不住心软?
明明她都不把他当弟弟,只一心对林招娣好……
许瑾瑜觉得鼻子有点泛酸,明明是他的姐姐,为什么不对他好对别人好,还帮着别人欺负他?
许琳琅的眼泪猝不及防就决了堤。
她捂住胸口,蹲在地上泣不成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深深砸在了地上。
这么好的弟弟,她怎么会舍得丢了呢?她为什么不多护着他一些呢?
许瑾瑜呆了一瞬,而后手忙脚乱地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
擦着擦着,他自己也没忍住,一边用袖子抹泪,一边带着哭腔道:“姐,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你不要哭啊,是不是林招娣欺负你?我去打她好不好?”
许琳琅吸了吸鼻子,平复了一下情绪,摸了摸弟弟的脑袋,“我是姐姐,当我护着你才对!往后,我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谁都不行!”包括我自己!
她起身,一马当先地往前走,像即将踏上战场的将军般昂扬。
许瑾瑜愣愣望着她的背影,那双水洗过的明亮双眼一定是他此生最难忘的美好,他终于有姐姐了!
堂屋内,林氏已等候多时。
林招娣依偎在她身边,委屈地撅着嘴,见许琳琅姐弟进门,还把脑袋歪向了另一侧。
林氏顿时更加恼怒,“给本夫人跪下!”
许瑾瑜愤愤,却又不得不听,正掀起衣袍准备跪;被许琳琅一把拦住,拉到一旁坐下。
“母亲因何生怒?”许琳琅扫了眼一旁的小丫鬟,眼中的威势令小丫鬟情不自禁地上前给姐弟俩倒了茶。
倒完茶,小丫鬟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这是中邪了吗?怎么会这般听话?
许琳琅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啜饮了一口。
林氏见状,自觉威严被挑衅,气的将茶杯扫翻在地,“放肆!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吗?任性妄为,不孝不悌,本夫人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孽障!”
往日还有几分恭顺,却原来都是装出来糊弄她的,真是岂有此理!
“母亲这话却是从何说出?您满京城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许家以您为尊,连祖父祖母都要避您锋芒,女儿何德何能敢放肆?”
要说母亲能压制祖父祖母的原因,说来也是可笑,始作俑者还是她。
但凡祖父祖母想对母亲做什么,她都挡在前面;哪怕是撒泼打滚也要护着母亲,所以祖父祖母只能败下阵来。
他们许家本就不是什么大户出身,也没有那么大的规矩;久而久之,就成了这副不伦不类的模样,不知道笑煞了京城多少人家…
“你!”林氏怒道:“叶嬷嬷,取家法来!今日不好好教训教训她,明儿个还不得爬到本夫人头上去?”
林招娣急了,姑姑怎么总是说不到重点?
现在是打人的时候吗?不赶紧让许琳琅把那些衣裳首饰都还给她,她过几日怎么去参加百花宴啊?
果然,不是亲娘还是差一截的,半点都不为她着想!
“姑姑,您这是做什么!表姐许是今儿个心情不好,您何必与她计较!”
林招娣又对许琳琅笑着道:“表姐,你快跟姑姑认个错呀;怎么说她都是你母亲,你怎能如此气她!”
许琳琅只是笑笑,并不搭话。
林招娣咬了咬牙,只能撒娇道:“姑姑,您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息怒吧!万一表姐回头不带我玩儿了怎么办?”
“她敢!”林氏瞪了许琳琅一眼,这一双儿女都是讨债鬼,对她这个亲娘没有半点体恤,却到底没有再坚持请家法。
林招娣撇了撇嘴,果然还是心疼自己的孩子!
她看了看许琳琅,小心翼翼道:“姑姑,您可不可以借我些银子?”
她面色羞窘,一副尴尬至极的模样,“延春郡主邀我过几日去参加百花宴,我…我的衣裳首饰都不太拿得出手,想去外头置办,也免得丢了许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