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的怒气像是做火箭般,“蹭蹭蹭”的往上涨。
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自己的相公。自己从千里之外来,他也不问问自己这一路上是否平安。这一路上是否辛苦。自己为这个家、为了他、为了孩子辛苦不辛苦。到头来,自己筹谋的一切,竟是为他人做了嫁妆!
大太太岂是不恨!
“老爷,我们没有办法给大小姐做嫁妆了。”大太太笑容满面的说道:“这个时节,做嫁妆慢,我看在延后些好了!”
“母亲说的甚是。”江活简也是附和大太太说的:“妹妹才刚来,就急着家人了。怎么着也得让我们亲近才好。”
大太太原是府里的姨娘,也是江沅的亲姨母。后来是因为江沅的母亲过世,临死前又将两个孩子托付给了她,大老爷才将扶为正室的。
“而且,我的孩子我也想风风光光的嫁了。”大太太看大老爷似乎有些松动,又继续说道:“这可是我们家的头一桩婚事,自是要办的漂漂亮亮的。让这满京城的人都要羡慕沅儿。”
江沅的嘴角勾了起来,讽刺的看了一眼大太太。真是多年的夫妻,连大老爷的喜好都能在一场成亲里表现出来。
“我觉得,妹妹嫁了也是好事。”江煦涵根本不看众人的表情,继续说道:“母亲过世的时候留下的东西,就送给妹妹做嫁妆吧!况且,文国公府下聘的东西也是要算进在内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引起千层浪。谁不知道,大老爷已故的大太太是京城的清流许先生最小的女儿。许先生的门生遍布天下,就连天家的人,有不少也是他的学生。听说,许大人的女儿出嫁的时候,光是天家的赏赐就有十几台!
要是这份嫁妆拿出来,可真是能轰动全京城。
江沅不由得苦笑一下,哥哥真是为了以后的分家,什么招数都用上了。
大太太当听到“过世夫人的嫁妆”的几个字的时候,眼神闪了闪,一反常态的安静的下来。摩挲着手里的茶杯,不做声。
“母亲的嫁妆都是在册的。”江煦涵就像是没看见大太太一样,继续说道:“我这里有母亲的册子,一会儿去对对账本就知道了。”
“哐当”一声,大太太的茶杯掉到了地上,清脆的响声打断了江煦涵接下来将要说的话。
众人的目光也都看着大太太。
大老爷更是不解。
江活简明白是怎么回事,却是不能说,只能干着急。
江乐言是个没长脑子的,愣头愣脑的更是指望不上。
“母亲最近许是劳累了。”江沅笑着打掉了一屋的静默,也让大太太有了台阶下,“得会儿真的请了大夫为母亲诊治了。今日母亲的身上许是难受极了。”
“那还不快去请郎中!”江活简最先活跃起来。一边张罗着让夏白她们扶着大太太回屋,一边让小厮出去找郎中。
一时间,屋里人仰马翻。
大老爷的眼睛里闪过几丝的不悦,但又装作无事般的低头喝茶。
江沅找了个借口,和大老爷辞了别,就出来了。临走的时候还别有深意的看了江煦涵一眼。江沅走了没多长时间,江煦涵就出来了。
看见江沅正站在那颗树叶刚长出来的桃花树下等他。
“妹妹找我什么事?”江煦涵笑着问她。
“你知道的。”江沅继续看桃树飘落下的叶子,有的不小心落在了地上,有的不小心落在了他的头发上还有衣服上。
“不错。我是想。”江煦涵想也没想的就直接承认了,笑了笑,说道:“就如同这落花,总是无根飘落,何时是个头?还不如一棵草、一粒沙,最后总会有用处,或是有地方。可是如这树一般却只能窝在这方圆之大的地方。”
“哥哥什么事都不能过于心急的。”江沅假装没有听懂一样。继续指挥着绣莹她们收着这桃树的落叶,又是状似无意的说道:“你看着树结果实都要经过很多步骤的。什么事都怕一个急,本是好意,最后说不定会是弄巧成拙。”
什么意思?难道说,那些事她都知道,那怎么还会那样替大太太解围,任由大太太欺辱?
他实在不懂。
“结的果实好与不好,都在于人。如果是精心培养,自是好的。如果用的是最不好的,还要它结出最好的果实,那这个人就是别有用心了。”
大太太待她,已经不是秘密了。大老爷或许都是会知道的。眼前这个人是怎么想的,她到现在都没有清楚。
“你看,这树,总是要修理才会长成我想要的样子。”江沅比划着,“那些多余的或是认为无用的,早晚都会收拾了。就算是我不打理,也自会有人打理。”
江煦涵这才明白江沅的真正意思。那些东西成了大太太手里的东西,大太太是无论如何都会放弃的。如果用强的,最后只能是两败俱伤。假若是想要动大太太,只能是大太太心尖上的。比如府中的二小姐、花姨娘的肚子以及那位刚刚来江府的姨娘。
这样想来,他的脸上一改之前的严肃,竟然露出几丝笑容来。
“妹妹,改日我带你去吃京城里最好的厨子做的菜!”江煦涵的脸上笑得越发的灿烂了,“保准你吃了这回想下回!”
大老爷和卫寒看着桃树下的两个孩子,眼里有着说不出的意味。“你说,他们两兄妹会是聊什么呢?”
“我看,多半是关于吃的。”卫寒看了看大老爷,又说道:“许是说道京城里的哪家酒馆了!咱们家的大少爷,简直和老爷年轻的时候一样,聪明又上进!不过,看大少爷那样,肯定又是被大小姐给骂了!”
桃树下的江沅一脸怒气的看着江煦涵。江煦涵也并未生气,只是淡淡的笑着,看着眼前这张满是朝气的脸。
“你说,我做这个决定对不对?”江老爷又问了一句。
卫寒看了看他的神色,一时也看不出什么。只能试探着回答:“大小姐最是做事沉稳和稳妥。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嗯。”半天江老爷才说了一句话:“我也是这样觉得的。你告诉大太太,大小姐的嫁妆就按照大少爷说的办!”
卫寒恭敬的应了一声之后,一起和大老爷看桃树下的两人……
当卫寒把老爷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到大太太的耳朵里的时候,大太太竟昏了过去。被救醒之后,就开始不停的哭,任何人劝都不行。
最后还是严妈妈说了几句话就不哭了。一直坐在床上发呆。
待到晚膳的时候,大太太也没有让任何人进去,唯独叫了严妈妈:“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那些东西我准备是留给他们俩的,如今这算什么,他想到了那两个孽障,可曾想到了我的孩子!”
严妈妈也只能安慰她:“太太,其实您想想,以后这偌大的家业还不是二少爷的。大少爷在怎么争,以后也还是要分出去的,大小姐是嫁出去的人了,在文国公府过成什么样子,那得看她的造化,不是么?”
“理都是这个理。”大太太的哭声渐渐的小了下去,“可你知道,这些年我这么经营,家里的钱财才够开支。如今府里的人又到了京城,这哪里不需要钱,我本打算用那些钱的,可屁股还没热,就要拿出去。这是在喝我们的血啊!”
“或许老爷会有别的办法的。”严妈妈给大太太顺了顺气,“大老爷毕竟为官这么多年,有些事情还是知道轻重的。”
这句话连严妈妈自己都不相信。来京城没有多长时间,花姨娘就有了身孕,又不知在哪里带了个女人回来。都没有行过妾礼,不知道规矩么?自己的正室夫人生着病都没有亲自来看看,而是宿在了姨娘那里,算是怎么回事?
大太太的神色肃然,正色道:“我也该为我的儿子谋了出路。”
第二天,天还未亮。大太太的东屋就开始吵了起来:
“我说……不可以……你别想……”
“恐怕这事由不得你了……我已经请了族长过来……这个家……”
“你……当心我休了你……”
“那你试试……”
声音渐渐的隐了下去。
几屋的人都是被吵醒了。而后身边的丫鬟小厮纷纷回来报信:“大太太和大老爷吵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江沅、江乐言和江活简还有江煦涵都是匆匆忙忙的走了过来,一个个站在屋檐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屋里的声音又高了起来,不断传来的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严妈妈的劝架声、大老爷的吼叫声、大太太的哭泣声,越来越大,甚至惊动了同住在一起的江家二老爷。
“煦涵,这是怎么回事?”二老爷急冲冲的过来,脸上写满了惊讶。
江煦涵也是一脸凝重的摇了摇头。
看样子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二老爷抬脚就要进去,却被江活简拦住了:“干什么?!”
“我去看看。”二老爷的脸色很不善,似乎是对他这样的行为很是不满意:“你母亲与父亲吵起来,总是要有人相劝的。再说,我是你的二叔,什么事都会好说的。”
不顾江活简的阻拦,强行进了屋里。
屋里到处都是碎片,大太太的眼睛红红的,头发也是凌乱,大老爷的脸上更是出现了几道浅浅的痕迹。
二老爷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
“大哥,这是怎么了?”二老爷一脸关心的问道。
“这个贱人要分家!”大老爷一想起这个就是怒气横冲的,指着大夫人说道:“这会子分家,我算什么?且不说两个都是嫡子,就算是有了功名,可他们毕竟是亲兄弟,以后再官场上是能相互照应的,更何况我还没死!”
二老爷总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是很了解这个大嫂的。
从来不会做没有利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