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见她面色那看,神态狰狞,乌黑的眸子里似乎是有两团活在烧。江沅只要一想到她曾经把这具身体推进湖里丧了命,就觉得脊背发凉,牙齿打颤。
这个时候,她来者不善,江沅越是退缩,她会觉得你可欺。
“母亲似是这么说过。”江沅神色自若的说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妹妹似是有什么东西要带?”
江沅的背挺的直直的,隐然之间带有一丝的凛然正气。
生生逼江乐文往后退了一步。
江沅想着,不能将江乐文逼的太紧。两人若真是闹了起来,不管谁对谁错,闹到了太太那里,总归是一句话,说是嫡姐欺负庶妹妹,又违礼法。再者,总是会有几个下人议论主子的事,说主子心胸狭窄,尖酸刻薄。
她示弱的退后了几步,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妹妹难得来我这里坐坐,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倒是上次,母亲送了点上好的雨前龙井。妹妹知道我是想来不懂这些的。妹妹不如常常味道,觉得好,带回去些可好?
江乐文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到底是不同!都到了这个季节了,还有雨前龙井!”可眼底的怒气却是少了不少。
这人的脾气也是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再过一会儿,恐怕就没有了。
江沅望着她笑容亲热,吩咐在门外的绣莹给沏茶,又让榕溪去了厨房捡了江乐文平时喜欢吃的东西送了过来,一副诚信待客的样子。
江乐文的脸色稍微的缓和了一点。
谁知道,本来要去厨房的榕溪又折回来,说了一句,“大小姐,大太太差人请您去……”话还没有说完,这边的三小姐脸色大变。
江沅的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
江乐文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拿这大太太的名号在她面前吆五喝六的。
果然,江乐文一把扫了桌上的茶具,茶具器皿“哗啦啦”的扫了一地。
江乐文的动作很快,榕溪几个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江沅不由得一阵扶额。
这各屋里的器皿都是严格按照册子来分配的,且要在四季更替的时候拿回到库房的。而桌子上摆的青花茶具更是少见……
打碎了东西,总是要赔的。
江沅稍微一愣神,江乐文的拳头就已经挥了过来。
江沅知道知道,要是这拳头过来,除非是像以前一样,将自己打个半死,否则“不顾念手足之情”的大帽子他是扣上了,自己也跑不了了……她刚想抬手护着头,眼角就看到了绣莹惊恐的脸,心中一动。
假若自己被打了,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去京城了,也不用嫁人了?
一瞬间,她硬生生的压住了用手护头的本能。
“三小姐,你如今这样,可是连嫡庶不分,想要和如姨娘一起被赶出江府么?”
榕溪焦急的大喊了一声,趁着这个空档,绣莹赶忙将江沅拽到了自己的身后,一会儿,挽香和心蕊冲了进来,一左一右的夹住了江乐文,让她不能动。
“贱人,你的眼里还有我这个主子么?!”江乐文的头发披散了下来,眼睛通红,鬓角的青筋暴起,像是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样子十分的吓人。
挽香的脸色更是不好看,朝着江沅点了点头,“大小姐,我们家小姐今日是有失礼仪了。等会儿过来在给您赔罪了。”
心蕊也是满脸歉意的看着江沅,然后两人将三小姐硬拽了出去。
江乐文一边叫骂,一边使劲的挣扎着,扬起的脚踢翻了一旁的小凳子,挽香和心蕊都没有停下来。
“……你们这两个小贱蹄子,那个狗娘养的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要你这么对待我……”
“三小姐,”挽香的声音有着难掩的沮丧,“您不用在骂了,我们不要也是为了我们自己罢了。您这样闹,大太太是不会说什么的,可是我很心蕊最终会沦落成新桃的下场……”
江乐文的声音戛然而止。
据府里的老人说,因为那件事,三小姐身边的新桃被打的半死,然后被卖到了娼寮……
“三小姐,您就消停消停吧!”挽香的声音里带着几丝疲倦,“您这样闹有什么好处?是能将您的身份变为嫡小姐,还是让如姨娘成为掌家夫人?说起来,您今年十三了,也是该议亲的年纪了,可您现在的德行,如何议亲……”
声音渐行渐远,过了好半天,江沅屋里的人才反应过来。
“小姐,您没事吧!“绣莹拉了江沅的手,激动的上下打量着她:“您刚才怎么不知道躲,万一打到了,这要是破相了该怎么办!“
她的话音刚落地,一道声音毫无预警的在屋里响了起来,“这是怎么了?大小姐好大的脾气啊!”
众人抬头看去,大太太屋里的严妈妈不知道何时站在了那里。
“严妈妈!”
屋里的人都微微变色,绣莹想要张口解释,都被江沅给拦下了。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妈妈真是稀客!”
严妈妈的眼睛在屋里不着痕迹的扫了一遍之后,才笑着向江沅行了礼,说道,“大太太让我到大小姐和二小姐的屋里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添减的东西。没想到,二小姐那里缺了一套可以作画的笔,您这里,缺了一套青花的器皿。”
江沅笑了笑,说道:“那就有劳妈妈费心了,到时候我们添上。”又绕过了地上的碎片,将严妈妈迎进了自己的卧室,“妈妈进来喝杯茶吧!”
严妈妈看也不看脚边的小凳子,神色自若的跟着江沅进了卧室。
榕溪忙让绿芷端些茶点进卧室,绣莹又带着绿芜和绿萝清理屋子。
严妈妈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侧耳倾听外面的声音,竟然是听到了衣角摩擦的声音。
不由得暗暗点了点头。
许是想到屋内还有客人,所以蹲在地上用帕子包着手在捡那些碎片。
许妈妈放了茶盅,榕溪将早已准备好的账册递了过去,“请您过目。”
“那我就不客气了。”严妈妈笑着,将账册摊在了一旁的茶几上,然后仔细的看了起来。
榕溪的心里一惊。
看来这严妈妈是早有准备。不知道刚才的事情又看去了多少?榕溪抬眼看了看江沅,看她神色自若,丝毫没有担心的样子,心里的担忧才少了些。
江沅此刻江浙的却是江乐文。
据说,当年如姨娘在大太太病重期间曾经代大太太管家。大太太好了之后,如姨娘就命人如数的还给了大太太,而如姨娘也是做事循规蹈矩,让大太太挑不出一点错……这样缜密的人,怎么会生出这样莽撞无知的女儿来……
两人各有心思,屋子里只有严妈妈翻账册的“沙沙”声。
良久,严妈妈才抬起头,笑着将誊写出来的账册放进衣袖:“正如小姐所言。大太太平日赏的东西就多,这日常用度,也就不用添什么。只是这样进京,去给文国公府的老夫人,未免显得有些寒酸。大太太已经吩咐多宝阁的给两位小姐添了首饰还有衣裳,正是时候,不用在添置了。只是不知道大小姐还没有什么想要添置的东西没有?”
大小姐笑了笑,“母亲平日里想的很是周到。所以,我这里大约是没什么想要添置的。”
严妈妈听了就笑着站了起来:“即是如此,那我就回了大太太了!”
大小姐站起来送客,直接将严妈妈送到了倚梅园外,“真是有劳严妈妈了。”
严妈妈笑着和大小姐寒暄了几句,“大小姐总是这么客气。”又和她说了几句,才和她告辞,回了大太太处。
“怎么样?”大太太半躺在卧室的贵妃榻上,神色冷峻的看着屋里轻手轻脚收拾东西的丫鬟们。
严妈妈也是犹豫了好一会儿。
大太太起身:“你跟我来。”
严妈妈应了一声“是”,和大太太去了里屋。
“怎么?大小姐提出什么要求了?”大太太的目光森冷的看着严妈妈。
“两位小姐的账册,奴婢都看了。”严妈妈给大太太斟了一杯刚刚泡好的茶,“这平日里大太太您送给两位小姐的东西都是很多的,做了首饰又添了衣裳,也没有什么要添减的。私下里呢,二小姐想要的不过是几件刘婆子做的帕子或者是荷包。大小姐到是什么也没有提,不过我去的时候,在那里遇到了一桩事!”
不能当着屋子里的丫鬟说出来的事情,自然不会是普通的事情。
大太太只是淡淡的看了严妈妈一眼,动了动身子,一副侧耳恭听的样子。
严妈妈上前两步,在大太太的耳边轻轻的说了几句:“……三小姐打了大小姐……摆在桌子上的那套青花……碎了……奴婢只是试探了几句……大小姐避而不答……”
大太太的身子动了动,目光只是闪了闪,什么也没有说。
“我看大小姐是个宅心仁厚的。”严妈妈叹了一口气,“三小姐那样,早晚会出事的。原本我以为大太太不想让她去,可如今看来,这个三小姐,果然如二小姐说的,上不得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