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角重新住回了秦安山庄里,在一帮老朋友们身边,过着悠闲的小日子。楚云有次试探地问
楚云:" 你说我们会不会早就认得?"
菱角:" 我们至少认识有几十年了吧,可不是早就认得?"
菱角笑道,她将刚刚出炉的糕点抛出来
菱角:" 快接着,现在正是好吃的时候。"
楚云:" 我,我说的不是这个。"
楚云有些支支吾吾的。
她知道,楚云问的是曾经,他作为剑灵陪在她身边的时候。曾经他们的关系,比现在还要亲密一些,说是道友倒疏远了,更像是……
不过到了现在,他就算跟那皇帝不算亲近,也终究是成了皇子。大法师当年的肆意屠戮,对她全族所做的,又都是皇帝授意。说这些恩怨与楚云有关,那是他冤枉,说丝毫没有影响,心里却还过不去这个坎。
朋友还是朋友,但即便是朋友,也是今非昔比了。就连楚云身上,曾经守护者她修行的那颗血珠,也成了让她备受折磨的存在。
菱角:" 你一个皇子,也老大不小了,早该回宫娶亲,怎么还整天在这秦安酒馆晃着?"
菱角一句话,故意将他推远了些。
楚云不知如何回答,父皇早就劝他成亲,甚至亲自赐婚了几次,他也因为逃婚被关过禁闭,受过杖责。有段时间没来秦安山庄,那回差点被打死了,可这些,他一个字也没有说。
其他皇子都早就娶妻生子,对朝堂之事也比他更灵光,唯独他这个十一皇子当的,像个废柴,在宫中愈发无人问津了起来。下人们见着他,也不过是表面尊敬。
唯独一点好,三哥殷嘉与几个兄弟争王储之位时,不管他们如何争如何斗,楚云始终游离于争斗之外,在纷乱的宫中到得以做了个闲散人。
菱角问罢,就过去帮忙给不多的几桌客人端茶递水,店里的熟客已经换了一波,那些人还以为她是秦安山庄新招来的小姑娘。楚云跟在她后面递着东西,手指尖几次就要碰到菱角的手,他想顺势牵她的手,却又缩了回去。
菱角:" 我跟着师父练功的时候,曾见他喝一种酒叫醉沉香,他从不让我碰,若是哪天我能酿出这酒,或许也能成秦安山庄的新招牌。"
菱角强颜欢笑地说道,她喜欢跟朋友们一起的日子,喜欢秦安山庄,但心里总有些异样的东西在酝酿,她会梦见那片荒漠。
文娘:" 这样的配方,就算你酿出来了,宫中的人也会说你偷来的。"
文娘跟着打趣说,她补充道
文娘:" 当然,你最好别酿出来。"
菱角面上还在嬉笑着,实则已经跑了神,给客人斟酒的手一抖,酒便倒到了杯外。
直到那天傍晚时分,菱角出门在集市上闲逛,看着那些精雕细刻的摆件出了神。背后正巧一只手拍拍她的肩膀,菱角猛地吓了一下,转头却看见秦晓晓满头大汗地站在她前面。
秦晓晓:" 猫妖族人练了咒法,破了金鱼桥原本的阵,现在正在金鱼桥与守卫的官兵们厮杀血战。我等会儿就去,女王当真还要躲着?"
晓晓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甘,却又有些无可奈何
秦晓晓:" 只要将镜湖放入金鱼桥底,那块地方没有猫妖的允许,就不得再有任何人进去,我们就占领了那里。但实话说,我这把老骨头,只是殊死一搏,帮不上多少忙,也不知兄弟姐妹们的胜算有几分。"
菱角:" 他们已经去了?"
菱角的眼中闪现出了一丝惶恐,她想到了那晚在金鱼桥下,众将士们血流成河的场景。可当她看到晓晓的脸上,坚定的表情,她轻轻地拍了拍身上的土
菱角:" 走!我也该会会那些人了。"
菱角赶到金鱼桥时,猫族将士们正和那些守卫交战。显然大法师没料到曾经布下的阵还会被破掉,甚至也没料到猫族还有将士在,这晚新月之夜,未见那日让人迷了心智的黑色粉末,道士也只有寥寥的几个。
“猫妖族众将士,听候女王差遣!”一声大喊从四面八方传来,菱角的出现,仿佛让猫族的将士们又有力气了许多。众多猫族人,拿着刀枪的人类守卫和几个道士中,她见着一个熟悉的,英俊的脸庞,楚云从远处匆匆赶来。
菱角:" 将士们听令,在一炷香的时间内,解决掉这些人。"
她知道,大法师和他身边带的那些高手听闻金鱼桥失手,定然不会坐视不管,而等他们赶到,猫族几乎没有胜算。
这场混战,必须速战速决!
她将头上的金簪取下,向着天空中一抛,金鱼宝盆原本的形状展现了出来,快速地旋转着。菱角想起她刚刚重新恢复妖力,师父就是这般训练着她,在一炷香的时间,砍断那竹林里所有的竹子。
如今那些官兵的脖子,就和当初那些竹子一样,只要菱角的念力够强,就会断得足够快。
楚云:" 楚云,快回去找文娘!"
她的看着角落里的楚云,向他发出了求救的信号,楚云赶忙掉头向着秦安山庄的方向跑去。
一晃神的功夫,菱角见着一个官兵的剑正朝着自己身后的何渊刺去,她上前一步挡了过去,剑顺着她的胸腔刺了进去。菱角感觉到胸口一热,忽地吐了口血,却未曾倒下去,而是将剑拔了出来,直插回那人的身体里。
好在这剑上无巫蛊之术,未施法力,对于菱角只是皮肉之伤,不会伤及性命。可经这一刺,她也更清醒了些。
她看见絮儿的一直手臂被道士用法术斩断,鲜血流了一地,何渊虽然躲过一剑,但也被打得衣不蔽体,身上一道道的血痕。菱角将念力灌注进金鱼宝盆里面,一气斩下了几个官兵的头颅,实际操作起来,官兵的脖子还是比砍竹子要难砍,毕竟,竹子是不动的,而那些官兵则需要更灵活的对付。
菱角:" 大法师的援兵就在路上,我们再忍忍……"
菱角听着一个官兵,对另一个说,她心里起了急。这次没用金鱼宝盆,将手里集了一股白色的能量,直接扭断了那人的脖子。
她心里不停地打着鼓,不知道文娘能不能快点赶到,如果是大法师的人先赶到,怕是猫族仅剩的这些兄弟,都小命难保。
楚云:" 小心!"
刚刚冲进人群的楚云,用着神剑身上的灵力,挡开了道士冲着菱角过来的那道金符,又将身体挡在了菱角前面。
菱角:" 你怎么自己来了,文娘呢?"
菱角小声在他耳边说,她的汗珠都要滴下来。
楚云眉头微蹙,摇了摇头
楚云:" 不知道,我姐说有个老朋友找文娘叙旧,一早就出门了。"
至于这个老朋友究竟是谁,究竟去了哪,就不得而知了,他寻不见文娘,也只能自己杀过来。
菱角:" 琦儿,保护好晓晓!"
情急之下,她向着琦儿下令道。年近半百的晓晓,显然有些力不从心。其中一个为首的道士,将一直布满了黑气的手搭在了琦儿的肩膀上,她立刻倒了下去,颈部渗出鲜血来。接着那道士又用手推了晓晓的后背……
菱角盯着满地的鲜血,她没有了当初见到血液的那种兴奋,更没了上去舔血的欲望,她只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恐慌,一些排斥。她以为自己是念了那些修仙的咒,才驱除掉了妖性中自带的,那种嗜血的冲动,可眼前她所见的猫族人,无一人对那些流淌在地上的鲜血有什么冲动。
在荒漠中,镜湖里,菱角见着的记忆,也从未有任何一只猫妖是嗜血的,她又失了神。
楚云:" 拿着,现在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楚云将他随身带的那血珠拿出来放在手心,双手与菱角的手对在一起,意图将剑灵召唤出来
楚云:" 我查过了古籍,镜湖放到金鱼桥底,离真正起效还有些时间。你先以猫妖宝盆拦住那几个道士,我的剑灵对付那些守卫们是够的,待到镜湖沉入桥底,就让族人们先撤退!"
菱角:" 嗯。"
菱角见过这血珠无数次,却是头一次见到它的时候,身上没有疼痛,也没有任何恐惧感。而楚云,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条理了起来……
果然如他所说,金鱼宝盆想要在大法师赶来前将那些道士的头颅都砍掉是不容易,以快速的旋转,将他们困在一个极小的圈子中间,倒是不难。她将宝盆分成了几个幻形,围绕在道士们的头顶,他们还在不停地躲着,却越转越近,直到几乎拧成了个麻花形。
道士们的法力得不到施展,只会摆弄刀剑的守卫们也愈发没了气力,楚云的剑灵从头顶而出,闪电的工夫就夺了那些人的命。
不远处的姜姜看准时机,将藏在袖口里,被缩小了的镜湖掏了出来,迅速移到了金鱼桥底,水波缓缓荡开,那蓝莹莹的抖动着的光线也逐渐从桥底散开,越蔓延越远。
而就在这时,马蹄声也越来越近。一个黑色的影子,正冲着金鱼桥顶上来。
菱角:" 撤退!"
菱角慌忙下了命令,一众族人护着她,暂离金鱼桥,走上了那条通往荒漠的路,而刚刚引了剑灵出来,身体变得虚弱的楚云却被落在了后面。
菱角:" 快走啊……"
她朝着楚云大喊,可她只见到他身后有只大手,生生地将他拖远了,直到消失在视线尽头。
在被拖走的时候,楚云似乎看到了她,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叫喊,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菱角:" 返回去,我得救他。"
菱角急切地要往回冲,身旁的琦儿伸出手拦下了她。
“现在我们所处之地尚且算隐蔽,但若说被发现,就是一个露头的事情,大法师已经赶到,正想将我们赶尽杀绝。我们现在出来,不是合了他们的意?”琦儿的喘息已经变得微弱,这也提醒着菱角,她现在的决定不是只关乎个人。猫族兄弟姐妹中,不少刚刚元气大伤的,都需要回去休养生息,禁不起这么快就再杀回去。
菱角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她见着琦儿虚弱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会意的笑,“女王放心,那是十一皇子,就是他犯了再大的错,也不会立刻被杀死。待我们的将士强大了,就一举杀到那皇宫去,定要在大法师眼皮子底下,将皇子救出来。”
菱角:" 你就未曾怀疑过,十一皇子会与皇帝一道……"
“不会,”琦儿摇摇头,“族人们是心里有恨,却不是傻,他既敢在明面上帮我们,我们便记着他的好。而且,算起来女王您认识他,怕比皇帝和皇后还要早些吧,一个阴差阳错的投胎而已……”
一望无际的荒漠再次展现在眼前,就像是一张巨大的病榻,上面躺着病病殃殃的猫妖们。菱角自己也因为中过那一剑而有些虚弱,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才感觉到胸口隐隐作痛。
秦熙然和文娘一同坐了几天的马车,赶到猫妖们所在的荒漠处,简单将没能逃过一劫的晓晓埋葬在荒漠的一处。晓晓断气的时候,脸色煞白,眼睛却始终是睁着的,秦熙然的眼泪不断地滴在她身上。
她用着袖子擦干脸上的泪痕
秦熙然:" 我将秦安山庄关了,我不会武,更不会什么法力,若是能帮着照料照料伤员,我也算没辜负小妹……"
文娘边安慰着秦熙然,也表态道
文娘:" 我多少也能下点厨,如果不嫌弃,我便也留下了。"
菱角一阵感动,心里却又有些奇怪,文娘是会些厨艺不假,但在这场大战中,她能派上的用场又何止一个厨子这么简单
菱角:" 不嫌弃不嫌弃,你当统帅我都没意见。"
菱角未曾注意到文娘脸上的表情,却将目光投到了族人们身上,待到伤病恢复又将是一场恶战,自从占了金鱼桥,猫妖一族就不可能再停下了。她不知如今瞻前顾后的自己还配不配做这个带领者,但有一个人或许能帮上忙,那人还曾跟她打过一次,有点本事。
菱角:" 荒漠上练兵太孤独了些,体力消耗也太过严重,待到族人们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我们便启程吧,去青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