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令人惊奇的是,你放化疗之后加上中药调理,身子在很快地恢复。四个月之后,你看上去已和常人无异。你以为灾难已到此为止,自己已经完全康复,便要求上班。我和你妈知道治疗只是告一段落,离最后痊愈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询问医生,儿子到底能不能上班,医生说,可以,他这么年轻,上班可以分散他对疾病的注意力,说不定对最终康复有帮助,但一定不能劳累,以防免疫力降低。
我们告诉你,你可以上班,但暂时还不能做太累的工作。你非常高兴,忙开始收拾准备上班用的东西。你上班前,我对你妈说:为了不影响你的情绪,我们对你的病情继续保密,既不告诉你,也不告诉你身边的人,好让你完全生活在一种没有怜悯没有歧视没有心理压力的正常氛围中。你妈觉得应该给你说明,你妈说,能不能出现战胜癌症的奇迹,归根结底要靠儿子自己,他若注意爱惜自己的身体,有了锻炼身体的紧迫感坚持锻炼,自身的免疫力才能提高。可我当时决心已定,严厉地对她说:我们应该向那位始终对丈夫隐瞒病情的妻子学习,不给儿子增加精神压力,继续向他保密,你如果给儿子说了真实病情,咱俩就离婚!
你妈妈只好默许我的决定。
这可能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也许,当时就告诉你病情会让你更爱惜自己的身体?
爸爸,我当时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好了。我以为命运之神给了我一个惊吓之后,已放我自由走开,从此远离灾难了。我不知道他对我只是暂时松手,他松开捏紧我的手的目的,不是为了放开我,只是为了自己歇歇发酸的手腕。
重回办公室对我来说是多么快乐呀。那种快乐只有因重病去死亡之地走过一遭的人才能体会到。你们没有告诉我病情真相是对的,这让我上班之后心里完全没有阴影,我生活得非常正常和快乐。那些日子,我只要一看见鸟在天上飞,我就想,我现在和鸟一样自由快乐,我又重新飞起来了……
人的生命未受侵扰时,很少知道去享受生命中本有的那份快乐和美好,只有当生命险些被收走以后,才会意识到,人活着就是一件该欢喜不尽的事……
宁儿,你上班之后,我一点也不敢大意,仍在到处寻找能够彻底治愈脑胶质瘤的办法。我先是请在英国留学的一个朋友打听世界上正在试验的新药,那位朋友给我提供了很多新药研发信息,但探问之后还都不能达到治愈的目标。此后,在不断的寻找之中我们从另一个朋友处得知:有一个在美国留学的医学博士最近归国,他知道美国研究出了一种能治脑胶质瘤的药物,并已着手进口这种药在病人身上使用。我一听,急忙打电话找这位博士咨询。那位博士接电话后先听我关于你病情的叙述,然后很肯定地说:我在美国学的就是脑癌治疗,美国现在研究出了一种针剂药,可以直接注射到病人的脑子里抗击癌细胞,一针可以管病人三至四年平安无事。只是这种针剂药很贵,普通患者无力使用,眼下进口后主要在得病的省部级以上的干部身上用。
我一听急忙问:一针多少钱?
二十几万人民币。
我当时在心里一算:如果我能挣到二百多万元钱,就能每隔三四年给你打上一针,一直打到十针,就可以保证你再活三四十年。儿子如今二十多岁,再活三四十年就是六十多了。好,我剩下的事情就是努力挣钱,至少挣到二百多万,能挣得更多更好,就能保证儿子活到更大的岁数。
你只要有钱,你儿子什么时候需要注射,提前几天给我打电话就行。我这就等于给你儿子的生命上了保险,保证他能活下去!
我有些感激涕零:真是遇上救命恩人了。我不知说了多少遍谢谢才放下电话。
我当时以为,我今后的任务就是挣钱,钱多就可以救你的命!
轻信使我以为,生命真可以用钱买来。
爸爸,我当时并不知道你在忙什么,只是觉得你很忙,不是打电话就是四处跑。我还注意到你接写了一部电视剧,你过去不太喜欢写电视剧,你担心写电视剧会把你的笔写坏,以后写不成小说了。我以为你改变主意就是为了挣钱储蓄养老,我当时还在心里说:你和妈妈根本用不着担心晚年的事,你们的晚年有我照顾哩。我哪里明白,正是因为我才把你逼到了困难的境地,是我在迫使你改变你的爱好,做你不情愿做的事。
儿子,接下来那段日子,我和你妈一方面继续督促你用药,一方面小心地观察着你的身体变化。这期间,你妈想起了一件事,说在你四岁的那年秋天,其时我仍在山东济南工作,你们母子和你奶奶在河南南阳生活。有一次你妈和你奶在外间包饺子,你顽皮,在里间隔了玻璃向你妈喊叫着玩闹,你妈也和你笑闹,扬起手中擀饺子皮的擀面杖隔了玻璃佯装向你一挥,你大概忘了中间隔着玻璃,以为是真要打你,身子向后一仰,倒了下去,头一下子磕到了后边的一个小饭桌的桌角上,当时流了血,疼得你哇哇大叫。你妈说,一定是这次受了伤,在颅内造成了一个小病灶,慢慢发展成后来的大问题。你妈说:我真是该死,我为何要挥起擀面杖去吓儿子?
我不想让你妈增加精神负担,劝她道:被桌子磕了脑袋的人很多,并没有几个人因此就得了脑瘤。何况儿子被磕后很快就好了,没有再说疼,他当时正在发育期,一点小外伤很快就会恢复过来,你不必硬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拉。
可她坚持说:肯定是的,我该死!……
爸爸,我哪知道妈妈在用这种办法折磨自己。哪家的孩子小时候不磕磕碰碰受点外伤?那么多受外伤的孩子为何没得我这样的病?人得这类病主要是因为自身的免疫力出了问题。说到小时候和妈妈开玩笑,我还记得另一桩事:好像是个午后,也是在咱们家里,妈妈要我由卧室去客厅里玩,我不想去,还趁妈妈去客厅的时候,把卧室通客厅的门插上了插销,待妈妈想返回卧室的时候,我故意笑着不给她开门。她没办法,就在客厅看起书来,没想到我在卧室独自玩了一阵后,瞌睡来了,便趴在床边睡着了。妈妈到了下午上班的时间,临走前再次喊我开门,可我睡意正浓,哪能听到她的喊声,她喊了一遍又一遍,一直没能把我喊醒。事后我才知道,她因担心我熟睡中着凉,无奈中把门框上部的玻璃敲碎一块,然后将一根竹竿伸进来轻戳我的肩膀,才算把我弄醒,我才睡意蒙眬地去开了门……
孩子,你上班之后,我们仍坚持每个月为你做一次脑部核磁共振复查,看看肿瘤切除部位有无变化。令人欣慰的是,一连几次复查都没有发现任何改变。西医认为,这证明手术做得不错;中医说,这说明中药发挥了威力。我和你妈认可后者的说法,觉得是中医发挥了作用。
我们把希望全寄托在了中医身上。
到这时,我和你妈的心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也许会真的出现奇迹,儿子能躲过这一劫。也许神灵只是想借此警告我们一回,并不想真的陷我们于绝境。
我俩都暗暗地舒了一口气。我们那时还不知道,命运之神这只是在戏弄我们,他只想进一步看看自己的俘获物对其威力的了解达到了什么程度。
我这时也开始恢复写作。我不会干别的,只有靠写作挣钱。但这年头,从事严肃文学的写作,赚钱并不容易:一篇散文,不过几百块稿费而已;一部长篇小说,写一两年时间,通常也就能赚十来万块钱稿费。不过不要紧,只要不停地写,钱就会积少成多。我一定要尽可能多地挣钱,以保证能让你打上美国那种治疗胶质瘤的针剂。
你上班后没有多久,便以为自己已恢复正常,虽仍坚持服用中药,但工作和生活节奏很快回复到病前的状态。晚上睡觉的时间越来越晚。
我和你妈开始着急,我们劝你:睡觉充足是人提高免疫力的主要途径,你这样不按时睡觉是会出问题的!
不知自己病情真相的你反问:能出什么问题?你看看与我同龄的那些年轻人,哪有晚上十点半就睡觉的?一两点睡觉的人多的是。
人家可以晚睡,你不行!我强调。
你反问:为什么?难道我病了一次,就不是年轻人了?人病了,康复之后就不会和原来一样了?这世上,谁没有得过病?
我被你问得有点张口结舌。我开始怀疑自己当初不给你说真相的决定是不是正确了。
你妈说,干脆给儿子说明算了。
我还在犹豫,我仍然怕你一下子被这个真相打倒,那反而更坏事。
你这时已投身到单位组织的一项科研活动中,越来越忙了。有时,吃饭的时间都要推迟。我和你妈越来越着急。当初为了不使你的病情弄得人人皆知,我们也没给你单位的人说清楚真相,如今单位里的人看你已经恢复原样,也不再把你当病人看待,这也属正常。我们怎么办?你要照此忙下去,必会出问题。
有天晚上,你又回来得很晚,我很生气,问你:为何不早点回来睡?你说:你们别催我了,我年纪轻轻的,总不能和你们年纪大的人一样时间睡觉吧?
我恼了,脱口而出:你知道你得的是什么病吗?
不就是一个良性瘤子,取掉了。
你得的是癌症!我心一硬,说了出来。
你先是怔了一霎,然后笑了:老爸为了让我休息好,竟拿癌症来吓我,好,好,我以后注意休息就是了。
你妈暗中捅了一下我的胳臂,用目光惊问我:你怎么说了?!
话已出口,还能怎么办?
你当晚睡下之后,你妈轻声埋怨我:你不让我说,你倒这么直直白白地说了,不怕吓住儿子?
那晚,我失眠了:我的话会不会在你心中留下阴影?会不会给你造成打击?你会不会害怕得睡不着觉?你明天会不会到医院去问给你看过病的医生?万一你从此一蹶不振可怎么办?万一你明天不吃不喝了怎么办?当夜,我几次起来站到你的房间门口倾听你的动静,怕你睡不着,还好,你睡得很沉。看来,你没把我的话放到心里。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你笑着问你妈妈:妈,昨晚爸说我得的是癌症,吓我的吧?
你妈望了我一眼,我急忙用目光向她示意,要她否认我的话。果然,你妈说:虽然是吓你,但你也确实不敢大意,要劳逸结合,多注意歇息,你毕竟做过脑部手术,和其他健康人是不一样的。
明白明白。你点点头:我以后一定小心就是。
这天,你也没去医院再问医生,看来,你真以为我是故意在吓你。唉,我也多么希望那只是吓吓你呀!
此后,你在休息的问题上的确注意多了,能够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按时吃药,按时完成领导交给的工作。日子开始平静地过着。我和你妈自然希望这种安宁平静的日子永远过下去。但日子是不可能永远平静的,有一天,你给我们说,你在网上结识的一个女网友要来家里看你。
为什么允许她来家里?我有点意外。
你说:我和她在网上聊了一段时间,觉得还算投机,她提出想来咱家里看看,我也想为自己找一个女朋友,让生活有点色彩,就答应了。
这……当然……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明白自从你原来的女朋友和你断绝往来之后,你心里一直很难受。
我想见见她,如果合意,说不定我也愿意和她早点结婚。
已经说到结婚了?为何这样急?你的病可能还不适宜早结婚。
我这样做是为了你和妈妈。
什么意思?我瞪住你。
我想,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早走了,有一个孙子能照顾你们,我在那边会安心些。
你瞎说啥?我一下子抱住你,难受至极地拍着你的后背,你怎么能想这些事情?你的病已经好了,你要对未来充满信心!
爸,我这只是想预先做个准备,俗话不是说,事情有备无患嘛。
我由你的话猜测:你难道给你住过的医院打了电话,已知道了自己的病情真相?!
我和你妈商量后同意让那个女网友来和你见面,有一个异性朋友来和你说说话聊聊天,对改善你的心境调理你的情绪也有好处。
那是一个晚饭后,你如约去大院门口领来了一个姑娘。我和你妈热情地迎她进门之后,就下楼了,想给你俩留一个单独说话的机会。那姑娘相貌还算可以,我在心里默然祝愿你们能够谈得来。不想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回到家,只见你一个人神情落寞地坐在那儿,女网友已经走了。
为何不多聊聊?我问你。
没啥聊的,我让她走了。你淡声答道。她只是来侦察我们家的经济状况,她比我想象的要低俗得多,不是我想找的那种对象。
不是之前在网上已经彼此了解过了?我诧异。
她的表情比文字让我更清楚地了解了她。
那就罢了,别往心里去,天下好姑娘多的是。我和你妈宽慰你。
你没说话,只默然坐在了电脑前。我看着你,在心里说:孩子,你该把你找对象的标准再降低些,在今天这个物欲充分张扬的年代,你就是没病,想找到个不俗气的不看重金钱和物质的女朋友也太难了。
九个月过去了。
复查的结果仍然正常。
莫非奇迹真能发生?!
你妈专门去白云观烧了香,祈求祖师爷的保佑。
一种乐观的情绪在家里蔓延。恰好这时你参与的那个科研项目要报军队的科技进步奖,更给我们带来了喜气。一向不信神的我,这时也开始在心里向神灵祷告:不管你是哪方神灵,只要你掌管的事情与生命有关,都请你高抬贵手,保佑我儿子真的逃过这一劫吧……
爸爸,那段日子我特别珍惜。得病之前,总以为只要我愿意,我就能待在爸妈身边。得病之后才意识到,也许有一天,即使我想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上天也不允许了。那段日子,妈妈每天给我调理饭食,爸爸经常出去给我找医买药,我沉浸在你们给我的爱意里,心里觉得特别温暖。过去没有想过家的含意,而且总想离开家,以为在家会受到你们的约束,会听到你们的唠叨,到这时才懂了,家是人在最软弱时歇息依靠的地方,是最让人感到安全和放心之处。也是在那段时间才懂了,你们爱我照料我,是不讲任何条件的,而我过去为你们做事,则都要看我有没有时间看我忙不忙,这种爱的不对等不仅存在于我和你及妈妈之间,也存在于天下许多孩子和父母之间……
宁儿,我和你妈当时想,有中医中药的调理,有你自己对提高免疫力的注意,有我们在饮食上对你的关照,事情是应该向好处发展的。
到术后第十个月时,你感觉自己已彻底恢复到了病前的状态。你高兴地说:我又是过去的那个我了。你提出:想回河南南阳老家一趟,看望看望爷爷奶奶,尤其是奶奶,我太想她了。我和你妈知道,你是你奶奶带大的,对奶奶怀着很深的感情,你经此手术大难及失去女友的痛苦挫折,肯定想和奶奶说说心里的感慨——你从小就知道,不论和奶奶说什么,奶奶总会认真地倾听并给你呵护和鼓励,奶奶从不责备从不讥讽从不冷待,奶奶的怀抱是你最感温暖的地方。我们也想让你和奶奶见面,可奶奶年纪大了,经不起长途旅行的劳顿,来不了北京;送你回老家吧,我们又担心你在火车上睡不好吃不好,加上见了奶奶而引起的激动和伤感会降低你身体的免疫力,思来想去,为了不出意外,我劝你干脆再等等,待第二年你的健康状态更加稳定后,再回老家。你虽不情愿,但也只好服从我的安排。后来我才明白,自由行动的时间对于你其实已经非常少了,那个时刻,是上天留给你见奶奶的最好时刻。就是因为我的干涉和看似有道理的安排,使你们奶孙俩永久地失去了见面的机会。
你对自己身体的好感觉,让我和你妈对你的未来又燃起了希望。我们开始商量,要不要出面找人为你介绍一个对象。我们商量后觉得,这事应该办。理由是:你的身体已经恢复正常,你应该过正常人的生活;有一个异性朋友,可以治疗你因失恋而造成的心理创伤;有一个年龄相近的女性和你经常在一起,你们可以谈论同年龄段的人都关心的事情,可以倾吐心中的各样感受,不受寂寞之苦。当然,办这事也有让人担忧的地方,就是有了女友之后,重新开始一场恋爱,精神上的相对平静被打破,冲动、激动的事情难免会发生,这对你最终战胜疾病会不会无益?可也许,非负面的冲动和激动可能还会增加人体的免疫力。琢磨来琢磨去,我们最后下定了决心:办。
我找了我一个好朋友,托他为你介绍对象。
那位朋友很热心,没有多久就打来电话说,找到了一个姑娘,她在听了周宁的情况介绍后,愿意和他见面。
我们于是赶紧给你说了情况,你点头表示同意后,我们便紧忙安排见面。
见面是在一家宾馆里进行的。我和你妈陪着你,女方也有家人相陪。这样的好处是,两家人一次就都见了面,同意还是不同意,都可以很快做出决定。那个姑娘是个就快毕业的大学生,长相和谈吐给我们的印象不错。见面之后,我们先问你的感觉,你说:只要对方愿意,我可以和她谈谈。很快,当介绍人的我那个朋友也回了话,说女方对你印象很好,愿意谈下去,以便彼此有更深的了解。
我和你妈高兴地松了一口气。
剩下的就是你和那姑娘的事了,谈得好,是缘分;谈不成,是缘不到。
这之后的一段日子,你常和那姑娘约会。你们有时是去看电影,有时是去逛公园,有时是去郊游。我和你妈没有多问,只是静静地观察着。我们能做的,就是提醒你按时服药,按时睡觉,别玩得太累。
有一天,我忽然听见你一边上网一边轻轻哼起了歌,我先是一愣:已经多久没听你唱歌了?后是一喜:这表明你的心情是真的好起来了。那一刻,我也高兴得很想唱歌了。
大约两个来月后的一个晚上,你笑着说:爸,妈,她想来咱家住几天。
谁?我一时没听明白。
还能是谁?她。你笑眯了眼。
已听明白的你妈嗔怪地瞪我一眼:老糊涂了?
我这才明白,才高兴地叫道:好呀,欢迎她来家做客。告诉我,需要准备啥东西吧。
什么也不需要,她只是想来感受一下我们的家庭气氛。你急忙说。
好。你妈的任务,是把饭做好;你的任务,是照顾好客人;我的任务,是不破坏家里的卫生。
你笑了:老爸的任务最轻松也最难完成……
爸爸,和她交往的那段日子,是我得病之后最快乐的日子。她的单纯和开朗像一股清风,吹走了一直缠绕在我身上的阴郁。她喜欢听节奏快而强劲的音乐,喜欢听流行歌曲,我跟着听,心情就越来越轻松起来;她喜欢看电视上选拔超男超女的节目,我跟着看,心里觉着生活变得有意思起来;她喜欢用相机去拍美丽的风景和人物照片,我跟着她的镜头去观察,发现人间确实是很美的。和她在一起,我感到我又完全回到了得病前的精神状态。可惜,小韵的绝情破坏了我对女人的信任,让我和女人打交道时变得疑心重重,总担心会再上当,会再遇上一个心如铁石的小韵,所以,尽管她给我的感觉很好,我仍不能完全向她敞开心扉,仍在犹犹豫豫,戒备心总是消失不去。有时为点小事,还会朝她发脾气,使得她几次都流出了眼泪。现在回头去看那段日子,我挺后悔,后悔没有对她更好些。我不能因为一个女人的薄情,就对其他女人的用情都产生怀疑。如今,我多想再一次对她表示我的歉意——“非常对不起!”
可惜,她已听不懂我的语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