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冬天,援疆干部们渐渐习惯了新疆的一切,只是吃惯了南方口味菜肴,还是无法完全适应以羊肉为主的新疆小吃,吃饭成了一大难关。
疆南县是总指挥秦海良的承包联系点,虽说他对援疆干部都非常关心,但还是比较厚爱高天山这拨干部。他也经常到疆南县检查工作,处久了,觉得要找些大师傅,解决一下他们的实际问题,最后从滨海聘了一批滨海籍的厨师,先给高天山安排了两个人:董师傅和邢师傅。援疆干部们开心极了,对秦海良书记无微不至的关怀感动不已。
见了两位厨师,陆永生说:“吃了那么久的新疆饭,身上都有一股子羊膻味了,以后,一日三餐都能吃上最地道的家乡菜了,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二位师傅,看见你们,比看见我老婆还高兴!”
厨房里热火朝天,陆永生和柯平在里面打下手,很快就做了一桌家乡菜:走油蹄、滑炒虾仁、白斩鸡、八宝酱鸭……香气扑鼻,楚小娴伸着鼻子闻着,惊讶欣喜之情不亚于送她一枚钻戒。众人谈笑风生,大快朵颐,唯独崔林一人似已进入哲人仙境,看着书,很有腔调的样子,与尘世无染。
陆永生夸张地认为这是个标志性的日子,甚至是援疆干部划时代的日子,提议高天山讲两句。高天山发现夏雪没有来,让岳季给夏雪打电话,没有人接。高天山给夏雪留了许多她爱吃的菜,大家也帮着给夏雪夹菜,楚小娴花容失色。大家都动起手来,一会儿风卷残云,吃得心满意足。
因为好久没有吃到家乡菜,都吃得有点多,所有的援疆干部都揉着肚子在院子里溜达着,高天山和楚小娴走在一起。
楚小娴说:“你对夏姐真的太好了,好得我都羡慕。”高天山看看她,没说什么。
夏雪刚给病人做完手术,慢悠悠地走了两步,便晕倒在地上。古丽给高天山打了电话,高天山匆匆赶到医院。打着点滴的夏雪睡着了,高天山静静地看着她,想起了大学时代的夏雪,年轻率性的她在前面跑着,不时地回头冲高天山咯咯地笑,笑容纯真甜美,笑声如天籁银铃。
高天山守了夏雪一个晚上。夏雪醒了过来,看到了低头沉思的高天山,他们相互凝视着微笑,一种温柔的情愫若有若无地弥漫在两个人的心底,那种久违的温馨,让他们有点陶醉。
高天山说:“终于醒了,你从昨天晚上八点一直睡到今天,劳累过度。”
夏雪掩饰着激动说:“你是县委副书记,我只是个普通援疆干部,你没必要这样。”
高天山以为夏雪又在烦他,说道:“那我叫护士来照顾你。”起身出去了。夏雪转过脸刚想喊他,门已经关上,夏雪难过极了。
楚小娴来看望夏雪,抱着她说:“你醒了真好!我比捡到钱还开心!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给高书记买了条皮带,刚才他出门时,没有看到我,但我看到他系了我送他的皮带!夏姐,他是不是在暗示我?或者是默许了?”
夏雪没说什么,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
许可希望把农业示范点放在疆南县,秦海良没有反对。秦海良就是这样,有主意但并不明确说明,要让身边的人找到合情合理的理由,再做拍板,一方面可以民主决策,体现集体智慧;另一方面事事留有余地,不温不火,更显得稳重成熟。这也是滨海干部内敛、含蓄的特点。所以,当许可提出他的建议,秦海良就有了不谋而合的感觉。
秦海良对高天山说:“既然放在疆南县,就要把整个疆南县的农业发展推向一个新水平,让百姓们切切实实地得到实惠。早一天完成,百姓就早一天受益!我们这批人三年半援疆,时间到了项目还没做完,像话吗?!交钥匙项目进度就慢了。”
高天山无言以对,承诺要加紧项目进度。听到农业示范项目已经落地,艾山乐得手舞足蹈地给叶诚打电话,准备安排如何配合许可工作。
叶诚来了,脸色难看,艾山一打听,知道他儿子叶新离家出走了。叶诚的老婆何若男带着儿子生活在滨海市。最近叶新天天上网吧,连续一个星期逃学,还早恋,学校要开除他。何若男说叶新不争气,要跟他断绝母子关系,叶新就不见了,何若男几乎崩溃。
一时大家都没有办法,艾山让叶诚回滨海,可是叶诚说:“安居富民工程正在进行,手上还有六个项目都在动,离开了不行。”
艾山说:“你那个老婆嘛,不懂得理解你!不要了算了!我听到你老婆说话就生气!……高天山,你那个前老婆也强不了多少!一天到晚争平等,头疼得很。”
高天山说:“你真能起哄,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叶诚回去要好几天,不如发动陆永生老婆和柯平老婆在滨海想想办法。”
三个人觉得这主意不错,就这么商定了。
高天山给柯平和陆永生说了叶诚的事情。陆永生一口答应下来,说:“没问题呀!我老婆最爱张罗这样的事,张家长李家短,她一听见这些事两眼就放光!”高天山问起柯平婚姻的事,柯平笑了笑,说:“老婆叫杨娟,她怀孕了我们才结的婚,结完婚我就来到了新疆,现在孩子已经七个月了,抱都没抱过。咱们男人都不在,后方的事,只能是她们自己挑起来。”高天山和陆永生很是惊讶。
陆永生的妻子李丽领了任务,一刻不闲地找到了何若男,何若男开了一个卖新疆和田玉的小店。
李丽说话直奔主题:“你是何若男?我是援疆干部陆永生家里的,叶新有消息没有啊?”
何若男摇了摇头说:“他就是叶诚派来治我的,从小学到现在,从来没让我省过心,心血都熬干了……他跟他爸爸性格完全一样,自私得很,对他再好都不管用!要走走吧,我不要他们也能过!”
李丽说:“他是不是你亲儿子呀?!你这个当妈的有意思呀!虎毒还不食子呢,儿子丢三天了你都不去找还在这抱怨!你的心是铁打的?!你当妈当得太够呛了,说给任何一个人听,谁会讲你好呀!像你这样的,要我帮我都不帮!我告诉你,我来不是冲你!我是带着组织上的任务来的!前方打仗后方支援。”
门开了,李丽和何若男看过去,是一个娇小温柔漂亮的女子,前背带上背着一个七个月大的婴儿,两只小腿晃荡着。肩上斜挎着一个皮包,上面印有“援疆光荣”的字样。一问是柯平的妻子杨娟,背上的是他们的儿子球球。
李丽说:“你是柯平家里的吗?娃娃这么点大,你带着他出来能干什么事?来帮忙还是添乱呀?”
杨娟说:“柯平说了,不管怎么样,只要家属有困难,我们都要帮忙!我至少能帮你们出出主意吧?”
何若男介绍了情况,学校准备不接收叶新,要我去和校长谈话,他就偷了五百块钱,几天没露面,他早恋的小女朋友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手机也停机了。正说着,球球哭了起来,杨娟哄他,但是孩子哭得厉害。李丽摸了摸孩子的衣领,又从后脖领伸进手去探探,告诉杨娟,给孩子穿多了。杨娟说,球球身体弱,前段时间受了凉发烧了,后来转成肺炎,折腾了二十多天才好,所以老捂着他。李丽利索地帮着把孩子外面的马甲脱掉,孩子笑起来。
何若男、李丽和杨娟三个人打车去了学校。看到写着校长办公室的牌子,敲了敲门就推门进去。校长奇怪地看着她们,李丽介绍了此行的目的。
校长没想跟她们较真,说:“叶新的情况学校没有责任,他是离开学校之后走失的。需要我们校方提供支持和协助的,我们校方会积极配合。离校之后发生的一切,我们没有办法保障,也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李丽说:“如果你们不让他停课,他就不会跟他妈吵架!不跟他妈吵架,就不会离家出走!怎么会没关系呢?!我打个比方说,你老婆跟你吵架闹离婚,因为不想跟你妈住在一块儿,这事儿跟你妈有没有关系我问你?叶新是因为被学校停课请家长才离家出走的,你们不把叶新找回来,我们就在这儿不走了!”
李丽招呼何若男和杨娟,找地方坐下!校长看着她们,打电话叫保安,想强行请她们走人。
杨娟一板一眼地对校长说:“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法》第一章第九条,《中华人民共和国义务教育法》第四条规定,凡具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国籍的适龄儿童、少年,不分性别、民族、种族、家庭财产状况、宗教信仰等,依法享有平等接受义务教育的权利,并履行接受义务教育的义务。第三章第二十七条之规定,对违反学校管理制度的学生,学校应当予以批评教育,不得开除。我想请问一下校长,您让学生停课,不去学校上课是遵照的哪一条法律法规?”
校长瞠目结舌,没有想到,这几个女人不但能吼,而且肚子里有货,知法懂理。校长尴尬万分,答应协助家长一起找叶新,李丽满脸欣喜地看着杨娟,非常佩服。
校长带着她们找到了叶新的小女朋友左燕,问了半天,左燕不说话。何若男蹲了下来,说:“我是叶新的妈妈,叶新三天没回家,我着急死了,你要是不回家,你妈妈也会着急吧?我知道你关心叶新,为了叶新着想,你更得说实话。你们都还是孩子,社会上这么乱,万一出点事情,你心里能安吗?”
左燕委屈地哭起来,带她们去找叶新。
李丽对何若男笑着,口无遮拦地说:“若男,你有福气的呀!你儿子不要你操心费事,十四五岁就把终身大事解决了!你看这小姑娘长得多漂亮!我儿子要是有你儿子一半本事,我捂在被窝里笑死了!”
左燕低着头,羞得很,何若男无奈地看看李丽。到了一座烂尾楼,大家皱着眉头急找。听到呼叫声,叶新从房间里面出来,看见她们,撒腿就跑,何若男和李丽赶紧去追,叶新三蹦几跳地跑下楼梯,何若男一不小心,脚踏空了,摔倒在地,惨叫了一声。叶新听见众人都在喊着若男,知道妈妈受伤了,停了下来,犹豫地跑回去。何若男撩开了裤腿,脚踝的皮擦破了一大片,流血了,她嘤嘤地哭起来。
回到和田玉店,叶新说:“我不想上学了。我去新疆,做和田玉生意!我要挣钱!”
何若男想蹿起来打他,结果脚一阵疼痛,又坐下了哭喊道:“你去找你爸吧!你们都滚到新疆好了!”
李丽劝道:“叶新,你想想,你妈为了你心都操碎了,你不能再这样气她了。气出病谁来管?我和你杨娟阿姨都是为了你好,我们又不图你什么,就是希望你好好上学,将来有出息!我们也跟着高兴!”
叶新歪着脑袋说:“你说够了没有?你谁啊?摆出个语重心长的架势,烦不烦啊?”
叶新走到门口,坐着,看着人来人往的马路。大家沉默了一会儿,何若男试探着说:“你们能不能跟高副书记说说,让他好好劝劝叶诚,让叶诚回滨海,我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我真是承受不下去了,我不指望他挣多少钱,新疆干部的待遇低,也挣不了多少。有这间店在,生活也不用愁,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我就知足了。”
李丽非常理解她的心情,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打通高天山的电话,李丽就嚷起来:“高副书记呀!有个情况跟您汇报一下啊!何若男和叶新这边的安抚工作我做得还可以,情绪基本上都稳定下来了!我想把工作深入一点,希望高副书记您那边给予配合呀!何若男现在的情绪很大,再这样下去搞出抑郁症也不稀奇的呀,她跟我说叶诚很久没回过家了,我现在很想当面问问叶诚,这样做丈夫是不是有点不负责任?何若男都跟我说了,她父母亲六十年代进疆,在新疆奋斗了一辈子,临老了才有机会回滨海。何若男跟回来以后,人生地不熟,没有朋友,亲戚关系淡漠,她心里的伤痛很大。叶诚现在还让她回新疆,谁都知道滨海的生活条件比新疆强得多得多的呀!哦,献完青春献子孙呀?凭什么就让何若男一个人做出牺牲?您能不能从朋友的角度劝叶诚辞去新疆的工作,回滨海……”
高天山觉得好笑,打猎的让猎物给吃了,怎么本来让李丽他们劝慰何若男,结果是被何若男策反,回过头来做高天山和叶诚的思想动员。高天山无可奈何地说道:“你们帮忙把孩子找回来就行了,谁让你掺和他们家的事了?你深入解决问题我不反对,但是不能越搅越乱!你做这事之前,先把方向辨清楚,你现在听到的都是何若男的一面之词,以我对叶诚的了解,他百分之百不会回滨海!”说完挂了电话。
陆永生苦着脸望着高天山,说:“别听李丽瞎说八道!她一直就是这样,喜欢瞎掺和,她不掺和还好,只要她掺和的,十对有八对都离掉了!”
高天山忍不住笑了,说:“你这个老婆,不得了。”
陆永生说:“高书记!你终于理解我了!能在敌营十八年,不容易呀!但你不要误解。我援疆可不是完全因为这个的。”
工地上,新建的房子已经开始打地基了。金博在现场跟杜明局长和安居办主任刘明一起检查工程质量。金博对这些从乡里找的工程队还是不太放心,认为他们操作没有规范,完全是随性子来。杜明局长认为,施工质量马马虎虎,基本符合相关标准,问题应该不大。盖平房又不是盖楼房,只是补贴建房,老百姓自己还要掏一部分,要是达到标准化,就得从大城市调规范的施工队,老百姓就得多掏钱,援疆资金也得增加,搞得谁都不愿意。
金博心里有些不平,摊出一些规章制度,说:“杜明局长,我们能多抓一点儿细节就多抓一点儿,总归是没坏处。这些是我在滨海市总结的一些规范制度,我们把制度控制死了,问题就不会太大。你看一下。”
杜明局长有些不耐烦了,说:“没用!”点上了一支烟,让刘明给金博解释。
刘明说道:“这边的情况确实有些特殊,本地有经验的工人太少,来打工的大多数没技术,只能当小工,打打杂。疆南县地处偏远,能用的工人本来就少,招不上人,又没有实力给出丰厚的条件把人留住,数量都不够,还谈什么质量?都自由散漫惯了,你再搞一大堆条条框框,谁还跟你干?早卷铺盖跑了。”
杜明局长点点头说:“工作要分主次,看条件,在青藏高原开水烧不到100℃,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种不出小麦。先要保证能在工期内完成,再尽可能地把质量盯好一点,大问题不出,就行了!小伙子,理想,最终会在现实面前折腰!跟你讲的是做人的道理!”
金博的脸上一阵火辣,隐忍着。金博的电话又响了,是岳季的电话,金博挂掉了电话,心绪难平。
在家里养病的岳季一样经历着煎熬。岳季想上厕所,从床上往轮椅上爬,结果轮椅轱辘一溜,她被摔在了地上,脸磕在床帮子上,嘴唇肿了起来,她努力地爬上轮椅。刚好,夏雪拎着水果来看望岳季,看到她脸上的瘀青。
夏雪责备道:“你怎么不打电话呢?”
岳季说:“我给做饭阿姨打,她手机关机了,打给金博了,他特别忙,我想赶紧把假肢装上,这样我就不麻烦别人了。”
夏雪欲哭无泪。
晚上吃饭时,夏雪对高天山说:“金博在外面工作,把岳季一个人丢在房间里,整整一天了,厕所都上不成!岳季摔在地上脸都磕肿了!这是个人呀,不是鸟,不是畜生!一天到晚就关在房间里吗?”
夏雪情绪激动,楚小娴看不惯了:“夏院长,你跟高副书记说话,注意点语调吧?”
高天山沉默了一会儿,让大家提个建议。
陆永生道:“岳季是可怜,老实孩子,遭这个罪……金博当初就该听我们的,这个婚不能结,他还是太年轻了,不考虑清楚,头脑一热就决定了。既然结了,就要负责,你出去一天到晚不回来,这样还能行?我倒是想帮忙,岳季是个女孩子,我们男人不方便的呀!最好还是金博自己!就算要帮忙,我看只有夏姐跟小楚能帮得上。”
陆永生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根本没有帮人的打算。
楚小娴说:“抱着她上厕所,我也抱不动呀……”
柯平说:“大家一起凑点钱,雇一个保姆,怎么样?陆永生可以不出!”
夏雪说:“金博到底怎么想的?他老婆在家躺一天,不能照顾自己,他一点儿也不惦记吗?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真爱岳季!如果他不管,为什么要带到新疆来!”
高天山说:“安居富民点工作刚开始,金博忙得昏天黑地的,担子已经很重了,我们不能要求他怎么样。”
楚小娴不满地对夏雪说:“这好像是你应该跟金博谈的事,跟高副书记说不着。要说也不是你这个态度!”
陆永生和柯平等人都奇怪地看着她们。
夏雪道:“什么态度也轮不到你来说!”
夏雪和楚小娴吵起来。高天山制止住她们。对大家安排道:“现在天还不算热,永生,柯平,你们俩牺牲一下中午和晚上的休息时间,如果金博不在,你们就推着岳季出去转一转散散心。我会要求金博每天早中晚回来三次!你们临时帮一下!”
大家纷纷赞成,楚小娴对夏雪非常不悦。陆永生悄悄对柯平说:“刚才这气氛诡异哦!你观察出来什么没有?你觉不觉得高副书记把楚小娴安排在身边,是不是有意的?他把自己安排合适了,剩下我们这帮老男人都干洗机……不地道。”
柯平哈哈大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呢?都像你这心眼!”
楚小娴和夏雪闹着别扭。回到宿舍,楚小娴上床,拿着遥控器,打开电视,调准了自己要看的时尚台。
夏雪说道:“楚小娴,我们可以谈谈吗?我是就事论事,你不要把感情拉进来。”
楚小娴冷笑了一下,说:“你是就事论事吗?”
夏雪被她噎得没了话,躺下关了灯睡觉。楚小娴拿起遥控器,把声音反而开大了。夏雪从床上爬起来,拔掉了电视机的插头。
金博下班以后,去高天山那儿。高天山拿出自己的工资卡,让金博给岳季雇个保姆,能陪着她聊天解闷,金博感动地接过了卡片。高天山严肃地批评了金博。提到岳季,金博也百爪挠心一样,无奈着急。高天山规定金博,不管再忙,每天要回来三趟以上,照顾一下岳季,务必要抓紧时间把假肢定回来,让岳季能够早日独立行走。
回到宿舍,金博为没有照顾好岳季十分内疚。岳季幽幽地看着金博说道:“金博,援疆干部太伟大了,我现在越来越理解你们了!”
金博感到有点儿莫名其妙,本来最近因为工作忙一直没有机会照顾岳季,刚才还被高天山数落了一顿,可是身体残疾的岳季,内心却充满乐观,而且对金博非常理解,没有一点埋怨的情绪。
岳季说道:“你认识总指挥秦海良吗?你看到过他给他爱人写的《两地书》没有?援疆干部都有着怎样的一种境界呀?那种爱是外人无法理解的。”
金博说道:“秦海良总指挥平时比较严格,是援疆兄弟的大哥,大家都非常敬重他,但我不知道他还会写文章。”
岳季说道:“一篇奇文,没有这样的经历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情感,怎么也写不出这样情深意切的文章,我给你读一遍,你认真听听。”
岳季声情并茂地读起了秦海良的《两地书》:
“2010年6月我有幸领队援疆,在这难得的、收获颇丰的两年多,最感动的是滨海两岸、天山南北涌动的热潮,最感激的是倾力支持我们的援疆家属们。
‘长空飞度风衔燕,壮志乐怀离别伤,东风忙遣昆仑绿,西域情浓似江南’。这是援疆干部集体抵达南疆时,向东海之滨家属发出的短信。
中秋佳节,我们通过视频与家属交流,报告我们在这里安顺愉快,并用短信描绘‘万方乐奏西域地,握笔扶犁耕天山’的情形。
在‘十一’举国同庆的日子里,我们也给家属送上节日短信:‘煌煌华诞冀国强,秋夜邀月携桂香,情怀欲铸心头赋,同祝神州永吉祥’。
深秋,我们进入昆仑深处和天山荒原,十多天大部分时间手机没有信号,仍然靠短信息向家属亲友们报告见闻,如一段‘最’字文:‘最远的村,骑毛驴七天到乡,大巴五小时到县城,再五小时到地区;最难走的‘路’,车在峡谷河床卵石上跳跃,在冰河上滑行,一小时六公里;最干的土地,年降雨不足一百毫米,蒸发三千,虚土浮尘半尺厚;最大的乡,1.3万平方公里,是滨海的两倍,仅五千人;最甜的水,千年古柳下喷涌的万年昆仑琼液,甘洌清纯;最纯的笑,当给孩子送上书包、‘熊宝宝’时,脸上绽放着无比幸福的笑容,令人难忘;最大的心愿,老妪一辈子都盼望去县城看看,年轻时丈夫怕她跑掉而力阻,现在老汉走了,她也走不动了;最悠闲的‘车夫’,赶马车的维吾尔族姑娘边赶马车竟能安然入梦,任凭识途老马拉回家园;最静的夜,山乡的夜出奇地寂静,静得我可听到周身血液奔流和时而激起的涛声……’
12月17日,在乌鲁木齐的冰雪世界中,我不停地穿梭于多个部门争取项目,在给家属的周末短信中说:‘今天或许是今冬以来乌市最冷的一天,然而我心田温润,是因为这些部门的热情支持,而且我想到了,不久以后,那个最远的乡,那片世界最大的原始胡杨森林将可能通上‘幸福路’;那些彩钢板学校中的孩子们将拥有坚固、温暖的教室……’
渐入深寒,极目银原,牛羊蹈雪,麦野泛绿,天地纯美,生命倔强,于是又不禁短信,‘北国风物美,琼枝凝雾凇,车扬冰晶舞,雪落亦随风,仙境常荡漾,西域春机逢,幻作月晕影,红珠犹凌空’。
春节,指挥部在走访家属的同时,以拜年短信致援友和家属:‘名利砝码难称爱心分量,岁月激流陈酿乡思绵长,援疆一家倍感友情温暖,造福新疆正化春天向往’。
南疆天气多变,于是短信也与时俱进。2月25日周末,‘丽日暖风的南疆忽飘瑞雪,似丰润年糕中喜添桂花白糖’,我用短信传递愉快的心情。
不料接下来连日漫天飞雪,南疆机场关闭了三天。为了赶回滨海协调援疆事务,清晨我们从南疆摸黑出发,驱车500多公里赴和田机场乘机,车在冰雪路上险情不断。为了赶时间,午餐只能在车上吃泡面,一阵颠簸,滚烫的开水全倒在手上……吃完后,我给家人发了条短信,称‘这是迄今为止最好吃的泡面!’傍晚赶到和田时,被告知因沙尘天气,航班不能准时起飞,只能向远方的家属短信致歉:‘今夜滞留在遥远的边疆’。
3月8日,家属们收到一条短信:‘在遥远神秘的南疆,清晨轻弹热瓦甫,为您献上最诚挚的节日祝福,而晓风送来您丁香花般的芳香’。
4月28日早上,我们沿七彩天山东行去疆南县开工职业实训中心,一路赏心悦目,我不禁向家属短信报告:‘峰峦映雪,晨风拂面,驼车悠然;满目果花,纷飞入野,遍地银鳞’。次日发出的短信则是:‘大漠风起,飞尘蔽日,天地混沌,黄沙锁路’。‘漫天风沙胸无尘,极目荒原心绿洲,遥寄涟漪慰佳友,昆岗不老人当年。’
6月中旬,率团在周边印度、巴基斯坦、塔吉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商务交流,途中短信:‘菩提本有树,阿育林成荫;唐僧取经路,大道名恩来;秋凉伴炎暑,幸福实简约;天山隔两麓,绿茵在他乡;古城眠水底,伊湖原华疆;诗仙遗风在,碎叶故居荒;当年出走人,老死心炎黄;游子百五载,满口仍乡音;盛唐今犹甚,国门更庄严’。
端午时节,回复家属亲友的短信:‘天山南坡,昆仑北麓,葱岭东首,大漠西缘,云为霓裳,心涛作馅,峰冰烹粽,百花入酿’。
又到了瓜果溢香的季节,指挥部再次给每个援疆干部家属发出邀请短信,诚奉上:‘大过鸡蛋的仙枣,壳薄如纸的核桃,双核丰盈的杏仁,酥可管吸的甜瓜,无花而果的糖包,红得发紫的石榴,相思心蜜的苹果,梦中不舍的新梅……',邀他们‘去最远的乡,访最长寿的人,饮最甜的水,拍最美的景,过最静的夜,看最亮的星,赏最纯的美’。
令人欣慰的是,在滨海工青妇组织的关心下,在东航、南航、吉祥航空的鼎力支持下,家属们能实现畅游新疆的愿望了,可以一起饱览‘楼兰遗城,龟兹飞天,冰雪渊源,美玉故乡’的神韵,可以一起领悟‘天山雪松、绿洲白杨、戈壁红柳、大漠胡杨’的风骨,可以一起感受南疆干部舍我奉献的精神,和各族群众纯朴友善的品德了。”
岳季读得声泪俱下,金博也被《两地书》的壮阔胸怀和绵绵深情所感动。
金博说:“我没照顾好你,是我的不对。带你来新疆,现在看来是个错误。你想回去还是想留在这儿?”
岳季流着泪,问金博:“你爱我吗?”金博坚定地说:“爱。”岳季说道:“那我就不走。”两个人紧紧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