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美]玛琼丽·威廉斯

圣诞夜刚过，一只绒布小兔就突然不开心起来。它有着胖嘟嘟的身子，柔软的绒毛，再加上棕色和白色斑点的外套，确实算得上一只很漂亮的绒布兔。尽管它是圣诞老人送给孩子们的礼物，可是孩子们对它的喜爱只有短短的两个小时。它很快就被叔叔、婶婶带来的礼物替代了，被孩子们忘记了。

绒布小兔开始了寂寞的日子。虽然它居住在玩具柜里，身边还有许多的玩具做伴，却很失落。它想，不被小朋友喜欢的玩具一定是最差劲的玩具。

一只友善的皮马看到绒布小兔不开心的样子，便经常劝慰它。皮马时常说：“应该做真实的你。”

“什么是真实？”一天，当它们挨着躺在育儿室的围炉旁边时，兔子问，“尽管我的肚子里装满了东西，可还是总觉得空空的。”

“真实不是用什么来填充你的肚子”，皮马说，“它是你自身本来就有的东西，它是发自孩子内心的爱。它不是孩子整天跟你在一起玩耍，而是在一起时对你的爱护，远离时对你的牵挂。”

“我好希望马上变成一只真实的绒毛兔。”兔子急切地说。

皮马说：“你知道，胖子不是一口吃成的……如果你变成一只真实的绒毛兔，你那柔软的绒毛将失去大半，深红的眼珠也许会滚出来一颗。总之，你会变得非常难看。”

“只要能变成真实的，我宁肯舍弃一切。”小兔子坚决地说。但皮马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因为这时育儿室的管理员娜娜走了进来。

一天晚上，一个叫强强的男孩上床以后，发觉陶瓷小狗没有跟他睡在一起，就吵着要他的陶瓷小狗。娜娜找了半天也没发现陶瓷小狗，非常恼火。当她回头看见围炉旁的绒布兔时，就扯着它的一只耳朵把它放在强强的臂弯里，说：“你就拿这个旧兔子吧！让它陪你！”

从那天开始，绒布小兔每天夜里都睡在强强的床上。开始，它还有些不习惯呢，因为男孩子睡觉总没有个好姿势，有时拿它当枕头，有时把它踢到床下。它很失望。

不久以后，它就快活起来了。因为强强开始跟它聊天了，他走到哪里就把它带到哪里，有时还吻它的红鼻头。尽管鼻子上淡红色的绒毛被磨光了，它却很开心。

后来，强强没有它就不肯睡觉。娜娜常常提着绒布兔的耳朵说：“你老是要你的破兔子干什么？又脏又丑。”

强强非常生气地说：“你不要这么说我的兔子。它不是一个玩具，它是真的！”

小兔子听了，激动得泪水都快要出来了。因为它不再是一个玩具了，它是真实的了。这可是强强亲口说的。

很快，夏天就到来了。绒布兔跟着强强在茂密的树林里玩耍，它可以采地上的花朵，可以让地上的蚂蚁拿它当雪山爬，可以躲在蕨丛里看孩子们捉迷藏。

突然，它发现两个绒球一样的东西在树丛里蹦蹦跳跳，觉得它们很像自己。可它们有着柔软的皮毛，崭新的皮毛泛着光亮。它想，它们缝制得真精致呀，全身都看不到一点儿缝合的痕迹，不像自己的胡子只是几根粗糙的线头；它们跳跃的样子也非常可爱，身子一下子变得又长又瘦，又一下子变得又短又胖；它们的双脚多么轻巧呀，落地时那么轻盈，不像我有时会摔个大跟头；特别是它们竖着的耳朵，还会不停扭转抖动，哪像我的耳朵竖着一只，耷拉着一只。

这两个绒球一样的东西走近绒布兔，打断了它的思绪。它们不时抽搐着鼻子，在绒布兔身边转了两圈。

这时，绒布兔也上下打量着它们，但一直没找到它们身上上发条的摇手柄。因为它在育儿室里见过蹦跳的青蛙、斑马、会走路的娃娃，还有奔驰的汽车，它们身上都有一个上发条的摇手柄。听皮马说，人们就是用这种东西使玩具蹦跳或行动起来的。可是，它没有找到。它很纳闷，心想，它们一定是一种新型的兔子。

它们你瞅着我，我瞅着你，都感觉对方好像哪里不对头。

“你为什么待在那里？你可以加入我们的队伍。”两只新兔子中的灰毛兔说道。

“我是一只最听话的兔子。没有主人的允许，我从不乱跑乱动。”绒布兔说。

灰毛兔哈哈笑了起来：“你真是一只乖乖兔呀。”说着，它猛地跳到路边，后腿站立着。

“我是树林里跳得最远的兔子。你是担心自己在我面前没有面子吧？”它又说。

“我是树林里跑得最快的兔子！”另一只新兔子插嘴说。

“我才是跑得最快跳得最高的兔子！”绒布兔不服气了，“我能跳过屋顶，还能跳过树梢！一次，我跳到了树上，下不来了。还是娜娜阿姨把我用木棍弄下来的呢。不信的话，你们去问强强。”其实，它的意思是强强能把它掷得很高很高。当然，那两只兔子根本不理解这个意思。

“我还没见过这么会吹牛皮的兔子呢。既然你这么棒，你就马上跳一下让我们长长见识。”灰毛兔子冷笑了两声。

绒布兔不希望把谈话再继续下去，它觉得尴尬极了，因为它的后腿早就被一只淘气的狗撕没了！它一动不动地坐在蕨丛里，不希望它们发现它少了一条腿。

可是，灰毛兔好像发现了一个特大新闻，它惊奇地尖叫着：“太有意思了。一只没有后腿的兔子！还说自己能跳过屋顶和树梢呢。哈哈，一只没有后腿的兔子！”说完，它捂着肚子夸张地大笑起来。

“我有！”绒布兔涨红了脸，争辩道，“我有后腿！我把它们坐在下面了！”

“那么，把你的后腿伸出来给我瞧瞧，像这样！”另一只兔子一边说着，一边跳起了圆圈舞。

“我不喜欢像你那样。”它说，“我的主人不在，我不能乱动。”

其实，它也能跳很优美的舞蹈，比毛毛熊的舞姿还漂亮呢。可是，现在不行，因为它没有了后腿，连站也站不稳了。

那只跳舞的兔子终于停了下来，走到绒布兔的面前。它仔细地看着绒布兔，那长长的胡须都扎疼了绒布兔的脸。然后它无理地拽拽绒布兔耷拉着的耳朵，笑嘻嘻地蹦开了。

“它一点儿气息也没有！”它喊起来，“它根本不是兔子！它不是真的！”

“我是真的！”小兔子说，“我是真的！强强亲口说的！不信的话，你去问他。”它突然感到很委屈，眼泪一下子涌满了眼眶。

此时，强强和孩子们跑了过来，然后又跑远了。他们在四处寻找躲藏起来的小朋友呢。于是灰毛兔和它的伙伴双腿一蹬，尾巴一闪，一溜烟地消失在树林后面了。

“你们去哪里呀？”小兔子大声喊道，“快回来吧！我告诉你们，我是真的！”

它喊了好久，那两只兔子也没回来，只有小蚂蚁们又开始了爬雪山的比赛。

不久，孩子们回来了。强强拍拍它身上的土，抱着它回家了。

又过了几个星期，绒布兔已变得不成样子了：一只深红色的眼睛早已经不知去向了，胡子全部掉了，缝在耳朵上的红棉线也发黑了，棕色的花纹褪色了，两只耳朵都耷拉下来了，一只前腿也弯曲着不能伸开了。它已经面目全非，根本不是一只兔子了。也许，只有强强认识它了。但是，在强强的心里，它永远是一只最美丽最好玩的兔子。他还是那样与它形影不离，去哪儿都把它带在身边。

这时，绒布兔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兔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