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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的倾诉――“扶贫司令”彭楚政纪实 抗洪之战

又说柔情似水,又说水火无情。水啊,在人们的眼里,你为什么这样矛盾?

最美的是水,最丑的是水。唱罢一曲甘露之歌,又道一场抗洪之战,都是说的水。

人类的历史,是一部人与自然抗争的历史。

伟大的中华民族,上下5000年的文明史。翻开这部史书,有多少篇章是记载我们的先人与水抗争的?每一次黄河溃堤,使多少人背井离乡,给后人留下悲伤的故事?每一次抗洪大战,都会涌现出一批令人们感念的人物,都将给我们这部民族大史增添一些撼天地、泣鬼神的文字……

为官做人,灾情面前见真情。历史常常把那些救民于水火的官员记载下来。翻开湖南的省志,便可看到有关清末年间的湖南巡抚陈宝箴的记载。他走马上任时,湖南正全省大旱,可谓赤地千里、颗粒无收。他于是上书朝廷,免征部分钱粮,并呼吁沿海一些省份给予援助。自己还亲临受灾之地,察看灾情,组织赈灾,留下美名在世间,被称为“廉峻”之官。1993年开始,接连4年,水患骚扰着湖南,水患骚扰着湘西。越是贫穷的地方,水患光顾得越频繁。就在1993年10月,王茂林同志由山西调湖南任省委书记。他到任后所面临的,就是湖南全省严重的灾情。他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下去察看灾情,组织救灾。他在省委机关只呆了一个多星期,熟悉了一下机关的情况,就下去调查研究了。11月初,中共湖南省委办公厅编印的第44期《内参》,就发表了他写的《湘西灾区调查报告》。他在这份调查报告中说:“我来湖南工作之前,在北京就听说湖南今年灾情严重。10月初到任后,听有关部门介绍,今年全省普遍遭受水灾,尤以湘西的山洪暴发和洞庭湖区的洪涝灾害为最。考虑到湘西既是重灾区,又是革命老区、贫穷山区和少数民族聚居区,救灾工作比其他地区任务更重,难度更大,我决定首先到那里去看看。”

他在湘西进行了为期一个多星期的调查研究,重点考察了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的永顺县和大庸市(现更名为张家界市)的桑植县。通过这番“下马观花”,使他对湘西的灾情有了一个较为详尽的了解。湘西包括怀化市、湘西自治州和张家界市,共22个县市,838万人,其中少数民族370万。这一年,这22个县市,个个遭受了严重的暴雨山洪灾害。受灾人口达750万,因灾害死亡228人,直接经济损失20多亿元。洪灾最重的永顺县,7月23日8时至9时10分,一个小时降雨120毫米。县城内80%的地方,被洪水淹没达8小时之久,平均水深4.8米。贺龙元帅的故乡桑植县,也遭受了百年未遇的特大山洪灾害,死亡24人,直接经济损失3亿元。

在湘西,王茂林走村串户察看灾情,与乡村干部座谈,与乡亲们心换心地交谈。他在和灾区干部讨论时指出:“安排好灾民生活的主要标志是这么三条:第一,不能冻死一个人;第二,不能饿死一个人;第三,不能因为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使灾民外出逃荒。做到这三条当然不容易,但我们必须做到。我们的党是全心全意为人民群众谋利益的党,我们的政府是对人民群众高度负责的政府。没有理由不做到这几条。老百姓看我们共产党,就是看当他们有难的时候,你为他们做了什么,是不是全心全意、真心实意为他们办事。”在桑植县,他对县里的领导提出了一个要求:一定要组织力量在11月10日前让所有的灾民搬进新居。个别确有困难的,村干部、共产党员要腾出房子让他们先住上。

在平常日子里,很难知人强弱;在关键时刻,方能识人坚软。老百姓看人议事是最实际的,他们在关键时刻看我们的干部,看我们的党,就看你是不是和他们贴着心。无论是党的高级干部,还是一个普通的共产党员,都是共产党的一分子。他们每时每刻的言与行,都是在堆积一个形象,塑造一个形象,那就是我们共产党的整体形象!尤其是党的基层干部,生活在群众中的普通党员,老百姓经常看到的,是他们。他们,就是老百姓心中的共产党。彭楚政深知这个道理。他总是在关键的时候,用自己的言行,塑造党的干部的形象,塑造共产党的形象。

让我们把镜头,对准那一年,那一天……

电闪雷鸣,风狂雨猛。

弯曲狭窄的山区公路上,一辆小汽车在顶着风雨疾驰……

“轰!”

一道闪电,把昏暗的天幕撕裂开来。铜钱般粗大的雨点,借着风势砸了下来,打得大地呜呜地叫。时光才是下午4点多,若是晴朗的日子,离天黑还有3个多小时呀。然而,此时此刻,厚厚的乌云,密集的雨点,把广阔的天空堵了个严严实实。汽车前面,乌蒙蒙一片,一米开外便什么也看不清。在狂风的撕扯中,满山满岭的树在摇曳;在雨点的敲打下,远远近近的山在呐喊。公路旁边的小河,往日温柔得如一个情窦初开的山姑;眼下,变成了一条生性凶猛的大蟒。云层越压越低,老天似乎马上就要坍陷;山崖上到处冒水,一条条山洪飞流直下,整个地球好像瞬间就会裂散……

“轰——!”

又是一道闪电。山白了一下,水白一下。

“轰隆——隆!”

一声惊雷劈下,前面的山在雷声中抖动了一下,塌下来一大片,把山下一截三四十米的公路,严严实实地埋住了。好险!汽车如果快一分钟,就将被埋在这坍塌的山石中了。

汽车只好乖乖地停住了。

车门打开,两位军人和一位地方干部从车中走下来了。

“这一下,恐怕真的把我们卡在这里了。”那位个高一点的地方干部对一位敦敦实实的军人说,这军人是彭楚政。那位高个儿的地方干部,就是州委秘书长向邦礼。

“司令,秘书长,我到前面去看一下路。”随行的吴参谋说。

“好。”

雨没有小,风没有弱。他们站在雨中,心如路旁这条河,洪涛滚滚……

这是1995年的7月1日,我们党的74岁生日。

这一天,正是星期日。下午3点多,军事科参谋吴奕华,正在军分区值班室了解全州的汛情。突然,外面有人在喊:

“谁值班?”

喊话的是彭楚政。话音一落,他就推门走进了值班室。

“司令,你不是在州委开会吗?”

吴参谋见司令员进门来,忙迎上去问。

“快跟我走,有情况。”

“什么情况?”

“泸溪县城被洪水包围了。3万多群众遭受洪水的严重威胁……你马上回去准备一下,5分钟后,到这里上车。”

吴奕华匆匆回家取了点简单的行装。当他急奔到办公楼前面的坪里时,彭楚政已经先到了。他端坐在车上,不时朝车外张望。吴奕华一到,车就开动了。

眼下,州里正在召开州党代会。作为州党委常委,彭楚政这几天也在会上忙乎。老天在这时候赶来骚扰他们,给会议的主持者添了一道难题。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会议。要部署全州今后几年的工作,要选举新的领导班子。尤其是州党委常委的选举,是实行差额选举。这时候,主要负责同志,脱不开身。常委也不好离开会场呀,万一被“差额”掉的正是这位被派去指挥抗洪者,那怎么向他交代啊!这可是很难说的啊!前两天,州里虽然已先后派出了3个工作组到泸溪帮助组织救援去了,可是,现在情况更严重了。几万群众爬上屋顶、树枝、高坡……在他们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州里最高领导层没有人去现场坐镇,群众又会怎么看呢?难道把这个正在选举领导班子的会停下来,这也不行呀!这真是难坏了州委书记李大伦。

“我是军人,我去!”

彭楚政心里清楚李书记的难处,一下站了出来。

“也算我一个。”州党委常委、秘书长向邦礼也请战了。

当时,去泸溪的正常交通已经中断,唯有从古丈去泸溪洗溪镇的一条乡级公路还没有被洪水切断。他们决定走这条路赶往泸溪。这是一条乡与乡之间的极其简易的路,连日暴雨,路面已被冲刷得不成样子。6点40分,车到古丈县的河蓬乡上苏家村时,汽车陷进烂泥中,车轮打滑,怎么也出不来。彭楚政、向邦礼都下来了。他们搬来石头,垫在车轮底下。然后,又扑下身子,到车后推车,车轮带着泥巴飞溅,他们身上、脸上到处是泥点子……

车子陷进太深,他们怎么努力也推不出来。这里,天已全黑了,路上没有行人,更没有车辆了。为难中,只见公路右侧100多米处,有一家老百姓的房子。吴参谋前去求援。屋里的老大爷听说是赶到泸溪去救灾的,连忙吆喝着崽和媳妇出门,几个人一齐上阵,终于把车子从泥坑中推出来了。

哪知,车子从泥坑中爬出来,走了还不到两公里,便遇到山体塌方,把他们拦在这里了。这里,名叫下苏家村。

这时,到前面探路的吴奕华跑回来了。他对彭楚政和向邦礼说:“一面山塌下来,把路面全埋掉了,有40多米长,别说车过不去,人也很难过去。”

这是一条挂在山腰间的简易路,下面就是正在发怒的溪河。洪涛滚滚,席卷着从上面冲刷下来的死猪、死鸡、枯枝败叶,飞泻而下……

“看来,我们只能打道回府了。”吴参谋说。

“不行!泸溪有3万多人围困在洪水之中,正等着我们去啦!”彭楚政十分焦急。

“走!”向邦礼坚定地说。

正在这时,一辆吉普车开到了这里。这是州委机关报《团结报》的新闻采访车,也是赶往泸溪去采访抗洪的。一位记者从车上走下来,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我跟你们一起走。”

“好,我是军人,我走前面。”彭楚政说。这时,吴参谋要抢在他的前头,被他一把扳了回来。他亮着手电,往前头闯去了。

又是“我是军人”。军人是什么呢?军人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但军人有铁的纪律,军人身上有一种庄严的责任感。作为军人的彭楚政,30多年的军营生活,使他养成了一种与困难较劲的劲头。1968年1月,他被任命为古丈县民警中队副队长。当时,这个中队年年出事,都是执勤事故,主要是跑走了犯人。闹得队里的干部战士都抬不起头来。队长空缺,他以副顶正。真有点儿“受命于危难之际”的味道。然而,这个土家族的儿子,大山磨练出他不信邪的性格。他在日记本上写道:“古丈中队不翻身,不谈恋爱不结婚。”有一次,他和指导员郭承明到吉首军分区开会。散会时,已是下午5点多了,按理只能第二天搭班车回县。可是他心里憋着一股劲,和指导员商量,决定连夜赶回去。吃了晚饭,两条汉子开动自己的“11号车”,即步行往古丈走去了。从吉首到古丈,51公里山路,全是穿行于深山老林之中。两个人跋山涉水,一直走到第二天凌晨5点钟,才回到中队。这时,他们又不顾通宵未睡和走50多公里山路的疲劳,马上召开支委会,布置打翻身仗的问题……当年,古丈县中队第一次被评为“四好中队”。这一年,他本人被军分区党委树为基层干部标兵……

1990年6月,接连几天的暴雨,使古丈县平坝乡的张家村面临着村毁人亡的威胁。这个村的100多户、400多人集中住在一座高山腰。下面,就是大翘河。这条秀美的溪河,一反平日那文静的模样,变得波涛汹涌、杀气腾腾了。由于雨水的浸泡、冲刷,山体出现严重断裂。一条长达200多米的大裂缝,横贯村子东西。个别地段开始出现滑坡,两栋民房已被埋进泥石流中了……

雨仍在下,裂缝还在扩大。这时候,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村民们,全都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情况万分紧急!

这时候,一队军人出现在惊慌失措的村民们面前。领头者,正是彭楚政。

“快!迅速组织群众转移!”

他对一同前来的县武装部的干部们命令道。

紧接着,只见一个个绿色的身影,飞一般地奔跑在山村间的小道上。风雨中,他们走进这家,走进那家,把惊慌中的群众转移到安全地带。对一些行动困难的老人,他们或背或搀,帮他们迅速撤离危险地段。风挟着雨点,像鞭子般地抽在他们的身上。山上的石头泥块不停地往下滚,彭楚政全不顾及,直到群众全部脱险,他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这时,他觉得腿上很痛,提起裤筒一看,小腿在流血。至于是什么时候负的伤,他就不晓得了。

一位地方干部见到此情此景,十分敬佩地说:“司令员,你的胆子真大!你往前面一走,也给我们壮了胆,我们也就跟着上来了。”

彭楚政说:“不是谁胆子大,而是群众安危的事大。这个时候,我们军人、党员不站出来,怎么行呀!”

张家村保住了。逞凶一时的风雨退却了。山脚下,那条在风雨里如大蟒般滚动的大翘河,也变得乖巧起来,温柔起来,美丽起来……

这就是军人。这就是军人的样子。

如今,他又以一个军人的样子,朝风雨中走去,去与更凶恶的洪魔搏斗……

这时,已是晚上8点多钟,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雷鸣电闪的时候,才能于瞬间看到周围的模样。雨没有停,风仍在呼叫。塌方处的路面十分危险,上面水推着泥砂在往下流动。路下边,就是一条咆哮的溪河,只听到一片轰鸣的波涛声。路面全部被泥石埋住了,形成一个30多度的坡。一脚踩下去,泥过膝盖。一不小心,就会掉进下面洪流滚滚的溪河中。彭楚政伏下身子,四肢着地,亮着手电,往前爬行。向邦礼光着脚板,紧跟在后……这40多米的地方,他们走了40多分钟。

过了这一“关”,路平坦些了。风雨却并没有见小,风助雨势,雨借风威,在天地间肆虐。这时,他们人人都是一身泥水。顶着风雨走路,也是非常艰难的。但是和刚才在塌方处的那种爬行比,要舒服多了,他们快活起来了。

记者是社会活动家,又是“无冕之王”。在领导面前,没确什么拘束;在群众中间,群众不防备他们。官方消息,马路消息,上边的精神,民间的传闻,汇集于他们一身。这时,那位《团结报》的记者说起他近日听到的一则民间故事,说是某地有一条牛跑到田里去了,它摇着尾巴,慢条斯理地吃着田里的庄稼。牛的主人看到了,急急忙忙地跑来,吆喝着想把牛从田里赶出来。牛不理睬,仍然埋着头吃着田里的庄稼。主人火了,骂道:难道你是干部,走到哪里就可以吃到哪里?

苦的时候,累的时候,需要幽默来调剂。秘书长向邦礼是自治州领导干部中小有名气的幽默专家。记者的话一落,他又开口了。他先声明一句:这不是我编的,是生活中的一件真事。说是某县一个副县长在一个村寨蹲点。一次,村里有一位老人病了,家里无钱治病,他帮这位老人解决了困难。老人病好了以后,这位副县长正好又到这个村里去了。老人请副县长到家里去坐一坐。副县长去了。进屋一看,老人炖了一只鸡,摆好碗筷,要副县长吃。副县长很感动,但看到老人家里很穷,他不忍心吃。老人连连说:“你吃,你吃……就像吃公家的那样吃……”末了,秘书长叹了一口气,说:“这是群众在抽打我们啦!干部中的吃喝风,上面发了多少文件,就是煞不住。”

“我们这几个,都是共产党员,都是党的干部。”彭楚政把话头接过去说,“所以,我想对大家说,这不是讲别人的故事,就是在讲我们啦!共产党不是抽象的,就是由我们这些人组成的。老百姓看共产党,就是从我们这些人身上看。我们为他们办几件好事、实事,他就觉得共产党好。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这些人的形象,就是共产党的形象。大革命时期,战争年代,老百姓为什么冒着生命危险保护我们的同志、为我们带路?就是看到我们是为他们谋利益,为他们办事。那时候,我们党和老百姓是血肉相连的。如今,我们党内有些干部,把老百姓忘到了后脑勺,甚至把自己和老百姓对立起来。这是给我们共产党抹黑呀!也巧,今天,正好是党的生日。我们这几个党员,就为党争争光!”

“在人家危难之中帮他一把,他会记着你一辈子。老百姓有难处的时候,我们走到他们中间去,他就觉得你可亲,就觉得你好。”秘书长说。

“……”

风雨中,他们一边走着,一边说着。似乎是在闲谈,又似乎是在探讨。不知不觉3个多小时过去了,已是深夜12点多钟了。十几个小时没有吃饭,每个人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叫。这时,只见路边不远的地方,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灯光。这里有一个村庄。

他们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

这家人早已睡了。前来开门的一个中年汉子,睡眼朦胧的。

“你们是……”

看到这几个人一身透湿,衣服上还沾有很多泥巴,开门的汉子谨慎地盘问。

吴参谋把情况向这位乡亲说了,并把彭楚政、向邦礼向他作了介绍。这位汉子感动了,连忙将他们让进自己的屋里,要找衣服给他们换。秘书长说:“衣服我们就不要换了,反正湿透了,再说天气也不很冷。你能不能找台手扶拖拉机送我们一程?我们想争取时间,因为泸溪县城被淹了,3万多人围在洪水之中。”

“好,好。我家就有,我这就给你们开。”

一台手扶拖拉机开来了。几个人爬了上去。中年汉子一踩油门,拖拉机嘟嘟嘟地在这条乡村公路上颠簸着往前跑开了。向邦礼坐在那拖拉机拖厢硬邦邦的木板上,屁股下意识地动了动,轻轻地吁了口气,很有感慨地说:“真舒服呀!”

“比坐在什么高级轿车里都舒服!”记者说。

“这就叫: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我们是走了这么远的路,坐上这拖拉机才觉得很舒服。如果我们刚才是从轿车上下来,再上这拖拉机,就觉得不舒服了。所以老乡们经常走山路,能坐上手扶拖拉机,也觉得很舒服。我们今天,算是与乡亲们有同样的感觉了。”彭楚政说。

大家笑了,开拖拉机的汉子也笑了。

手扶拖拉机把他们送到了泸溪县良家潭乡乡政府时,已是凌晨1点多了。吴参谋敲门把乡武装部长和乡长叫起来了。秘书长对他们说:“赶快找人给我们做点饭吃,大家实在饿得不行了。”

“只怕没有什么菜……”乡长说。

“有点辣椒就行。”

吃罢饭后,大家在凳子上坐下歇息一会。这时候,彭楚政感到一双脚有如针在扎似的,疼痛难忍。大家的脚都磨破了。他们到供销社买来几双胶鞋,想把脚上这双又湿又破的鞋子换下来。彭楚政脱鞋时,却怎么也脱不下来。这才发现,自己出门时,换下皮鞋,穿上胶鞋的时候,慌乱中将爱人黄道霞的胶鞋穿到自己脚上了。鞋子小了些,加上在雨水里一泡,又走了好几十里路。脚上血泡连血泡,将鞋子沾住了,自己怎么也脱不下来。刚才,他倒不觉得很痛。这就像一个战士在战场上挂了花,开始并不觉得很痛。当从战场上把他抬下来后,神经松弛了,就感觉到痛了。

彭楚政喊来吴参谋:“来,小吴,帮个忙。”

吴奕华走过去,帮他脱,也脱不下。

“是不是用刀片把鞋子划开……”

“不,不,你再使点劲。”彭楚政说。

“那你就忍住痛。”吴奕华说。

“没事,你只管用力脱。”

这时,记者也过来帮忙了。他按住彭楚政的肩膀,吴奕华弓下身子,用力为彭楚政脱起鞋来。吴奕华一连用了几次劲,才把彭楚政的鞋从脚上脱下来。这时,只见彭楚政大汗淋漓。鞋是脱下来了,可是,彭楚政脚上的一个个大血泡全破了,一块块皮,沾在这双胶鞋上一起下来了。脚上,露出一块块嫩肉来。大家看着他这双脚,心里一阵阵发酸……

州民政局一台车从长沙返回吉首,被洪水截留在良家潭了。于是,彭楚政和向邦礼便将这台车借用了。他们爬上了这台车,向泸溪进发!

彭楚政、向邦礼赶到泸溪县抗洪指挥部时,已经是中午12点钟了。

泸溪县城,本是坐落在沅江边上的一个美丽的山城。前几年,修建五强溪电站,这座美丽的山城,就沉入水底了。为了国家这个大局,县城的几万百姓,只好告别世世代代居住的温馨的家园,全城搬迁到如今这个地方。然而,新城还没有全部建好,还没有站稳脚根,洪魔便接连向它进攻了。为了国家的建设,为了让更多的人们生活更美丽,他们做出了多大的牺牲啊!彭楚政他们到达这里的时候,这座新城已成泽国。所有的街道全被洪水吞没。一片汪洋中,只看到一个个青黑色的瓦屋顶、灰白色的平台式房顶。它们像是落入水魔手中的俘虏,任其宰割。它们的主人,已被迫撤到城后的山头上去了。不知是行动慢了,还是舍不得离开集结了自己一生心血的家,不少人就光着上身,穿一条短裤站在自己家的房顶上。还有些人,爬在一棵棵树干上。洪涛滚滚而下,一棵棵树在波涛中摇晃着……

整个县城被洪水吞没,在泸溪是第二次了。第一次并不遥远,就在前一年……

1995年,泸溪告急。作为军人的彭楚政,作为党的干部的彭楚政,听到灾情报告,立即就往泸溪赶。洪水截断了公路,拦住了他的小车,但拦不住他的心、他的腿。那一次,他前后搭了7次船,坐了8次拖拉机,走了20多公里山路……于第二天下午4点多钟,赶到了一片泽国的泸溪。

这次,彭楚政面对泸溪县城被洪水吞没的严重情况,联想起过去发生的灾情,感到自己抗洪救灾的责任非常重大。然而没有想到的是,他一到指挥部,先行到达这里帮助组织抗洪救灾的州里工作组的负责同志就向他和向邦礼报告新的灾情:“继县城浯溪镇被淹后,现在浦市镇也被淹了。要迅速组织力量到浦市镇去救灾才行。”

浦市,是泸溪县的一个大镇,人口与县城所在地的浯溪镇接近,且是一个工业重镇。全县许多重要的工厂企业都集中在那里。

“我带些武警战士去浦市!”彭楚政说。

“这次,你还没说那句‘我是军人’。”向邦礼接过话头说,“司令员,你的那双脚已经感染了,你就在县里坐镇吧!”

“这几个小泡算什么!军人轻伤不下火线!”

彭楚政带着武装部的几个干部,带着几十名武警战士,急匆匆地赶往浦市镇去了。

他们被安顿在一栋水浸到房前的楼房里住下,洪水离这栋楼的一楼还有一米多的样子。武装部的干部和武警战士们,被安排住在一楼。当地的干部将彭楚政安排住在二楼。彭楚政坚持要住在一楼:“我还是那句话,我是当兵的,反应快,住一楼。再说,我也不能当光杆司令呀!让我和我的战士们住在一起。”

他的脚真的感染了,脚指头红肿得像一个个红萝卜一样。穿不得胶鞋,他就穿着一双拖鞋,在水里泥里跑。哪里有险情,哪里就有他的身影。一紧张起来,他根本就没有顾及自己这双脚了。

州委在关注着这里,省委在关注着这里,全省人民在关注着这里。许多支援的队伍赶来了。猛洞河上平日用来供游客们漂游的20多只橡皮舟开来了;120多名解放军、武警战士从吉首赶来了;怀化地区沅陵县的民兵驾着10多艘机帆船驶过来了……第三天,气势汹汹的洪魔,终于灰溜溜地退下去了。

彭楚政回到了吉首。他没有回到家里,也没有出现在办公室,而是静静地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