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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天下 §六

神仙岭大战之后,陈秋石被派到三三六旅二团一营当营长。八路军的建制比红军的建制个头大多了,陈秋石的那个营,有四个步兵连队,还有一个机炮连,一个手枪排,一个骑兵排,每个连平均一百二十多人,总兵力超过红军时期的一个二类团,武器装备比红军时期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当营长就可以骑马了,旅供给部的吴东山看在同乡同学的面子上,给陈秋石选了几匹好马,有焉耆雄驹,有红山赤兔,还有两匹缴获日军的东洋马,高大剽悍,雄风勃发。陈秋石亲自到供给部的马厩选了半天,一匹也没有看上。陈秋石对吴东山说,求马和求婚一个道理,要讲缘份。

吴东山说,我伺候过旅首长,也伺候过团首长,没想到你这个鸡巴大的营长这么难伺候。你倒是说说,你要什么样的马,我这个军马助理心里也得有个谱吧。

陈秋石摇摇头说,算了,到了我应该有马的时候,它自然会出现。

那一年,黄龙高地战斗之后,山丹宝马重新服役,并再次成为陈秋石的坐骑。后来在祁连山同马家军作战当中,西路军弹尽粮绝,韩子君的一个师,打得只剩下三百多人,被压缩在刘家营子不到三里长的沟壑里。

最后的时刻到了。枪里已经没有多少子弹了,肚子里四天粒米未进,大刀已经卷了刃,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刺刀、荆棘和寒风撕扯成了碎片。

白雪皑皑的祁连山谷,残阳如血。陈秋石永远记住了那片雪地和那片残阳。

师部下达命令,埋锅杀马,打火造饭。

幸存的战马还有四匹,其中就有陈秋石的山丹宝马。前几次杀马的命令下达,陈秋石的那双眼神,如丧考妣,让人看之不忍。那些时光他一直守在山丹宝马的身边,牵马的人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分明能够听到他的胸膛在喷发着拼命的念头。那几次,组织上没有为难他。

可是,这是最后的时光了,也是最后的希望了。弹尽粮绝的西路军,还有什么?如果全军覆没,那么要马又做什么?这个道理陈秋石不是不明白。可是他不能接受。

就在最后一道杀马的命令下达之后,陈秋石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亲自对山丹宝马下手。当他把他的想法告诉赵子明的时候,他看见赵子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诧,稍纵即逝,然后就是狐疑。赵子明说,何必呢,那太残忍了。

陈秋石说,不,还是我来了结吧,我跟它说会话,跟它说说革命的道理,我相信它会明白的。

赵子明说,好吧,那就听你的,不过,你不能离部队太远。一圈子都是马家军。

陈秋石说,好。

刚走了两步,赵子明又跟在后面说,还是让战士们做吧,用刺刀,可以节省一颗子弹。

陈秋石回过头来,眼睛里寒光闪闪。陈秋石说,不!

赵子明不再做声,陈秋石牵着他的山丹宝马钻出了山沟。也就是三十几步吧,在陈秋石此后的岁月里,这三十几步就像三千里那样漫长。他一手挽着缰绳,一手摸着腰里的手枪。他知道,只要一颗小小的子弹打中马的眉心,一个生命、一个他所珍爱的生命就会无声无息地消失,变成一锅热腾腾的肉汤,再然后变成挥刀抡枪的力量。

山丹宝马低着头,也许它已经明白了什么,也许它什么都还不明白,它就那么信赖地、温顺地跟着他爬出了断裂沟,爬上了雪地,然后一步一步向树林里走去。

突然,它感觉到腹部一阵刺痛,它惊愕地看着它的主人,陈秋石举着一根带刺的枣树枝桠,狠命地抽打它的腹部,一边抽还一边歇斯底里地叫喊,快跑啊,快跑啊,天涯海角,随便你跑到哪里去,再不跑你就没命啦!

显然,它已经听懂了陈秋石的呼喊,它知道它的主人在想什么,可是它不能离开它的主人,再说,它已经跑不动了。

远远跟在后面的赵子明,一看见陈秋石抽打战马,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赵子明犹豫了一下,抽出了自己的手枪,瞄准了马头。就在这时候,一个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多少年后赵子明回忆那个细节,内心还是颤抖——就在那一瞬间,他看见那匹马微笑了一下,天哪,战马微笑是个什么样子,没有任何人能够说得清楚,而赵子明却一口咬定而且是几十年如一日一口咬定,那匹马在那当口千真万确微笑了一下,然后弯曲两条前腿,向他的主人深情地看了一眼,垂下头去,两行丰沛的泪水这才从眼角滚滚而下,落在凌乱的雪地上。

枪响了。

陈秋石到任后不久,三三六旅二团接到任务,掩护抗大分校跳出敌人的包围圈。陈秋石的一营受命袭击日军苍南据点,达成围点打援的目的。

这一次是陈秋石独立指挥作战,有充分的自主权。头天下午,他把团里通报的敌情地形研究了一番,在河滩的沙子地上用石子摆了一个模拟战场,然后点起一根香烟,围着这堆石子转圈,转了一圈又一圈。

到了晚饭的时间,教导员郑凯南发现找不到营长了。骑兵排长说,营长叫了两个战士,到河滩上去了,可能是打野鸭子去了。郑凯南一听有些光火,都什么时候了,这老兄居然有闲心去打野鸭子,公子哥儿啊?

郑凯南一路找到沙滩,却看见陈秋石枯坐在那堆石子旁,身边扔了几个烟头。陈秋石的表情有点呆滞,像是遇到了天大的难题。郑凯南说,老陈,你在这里鼓捣什么,部队今晚要吃一顿饱饭,夜行军赶到苍南,你还在这里看风景?

陈秋石说,老郑,你来得正好。我跟你讲,我发现上级给我们的任务很不对头,弄得不好完不成。

郑凯南吃惊地看着陈秋石说,老陈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们执行上级指示绝不能含糊,就是天大的困难也要克服。

陈秋石说,开玩笑!天大的困难我怎么能克服?天大的困难谁也克服不了。吹牛皮的事情我从来不干。

郑凯南说,我们不能跟上级讲价钱,更不能退缩。

陈秋石说,我不是退缩,但我不能不负责,我们必须把困难想得充分一点。作战是一门科学,必须先有胜算尔后才有胜券。

郑凯南说,你把你的判断说说,我洗耳恭听。

陈秋石说,鬼子水上大队昨天已经进到邯郸以北六十公里,野江联队正向黄州逼近,意在夹击我抗大分校和太行军区机关。我们是在苍南打阻击,在三个小时之内,独立顶住水上大队,迟滞敌人的行动。这一带地形一马平川,视野开阔,一旦打响,我军冲锋无异于自投罗网,撤退更是秋风落叶。我们的腿再快,也没有他的机枪子弹快。所以说,我们要顶住敌人一个大队是很困难的。

郑凯南听完,倒吸一口冷气,瞪着眼珠子看着陈秋石说,老陈,你的意思是,这仗我们不能打?

陈秋石说,不,打是肯定要打的,关键在于在哪里打,怎么打。打好了,可以出奇制胜,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打得不好就是夹生饭,即使最后完成了任务,也是以重大牺牲为代价的。

郑凯南说,老陈,我觉得你的想法有问题,我们不能因为顾虑牺牲而对完成任务瞻前顾后。患得患失不是革命军人的作风。

这次轮到陈秋石惊讶了,他不动声色地看着郑凯南,摸出一根香烟递过去,郑凯南摆摆手拒绝了。陈秋石点上烟,看着西边渐渐浓重的暮色,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为什么,为什么不顾虑牺牲?如果能够减少牺牲,我们为什么要拼命呢?我们当指挥员的,有责任最大程度地减少牺牲。

郑凯南说,那你说说,你打算在哪里打,怎么打?

陈秋石没有马上回答,悠悠地又吸了几口烟,吸完烟,把烟头往地下一扔说,向南移动十二公里,在漳河峪打,守株待兔。

郑凯南说,你有什么把握敌人就会按照你的路线进攻,倘若他绕过漳河峪,我们不是等于放弃战斗吗?

陈秋石说,老郑,用兵之道,贵在知己知彼。从前几次战斗的情况看,日军的扫荡战术是轴心型的,表面上看多头并进,实际上进攻的路线是相互交叉的,一旦有情况,他就会迅速收拢,就像蛇一样,把我们的部队紧紧裹起来,慢慢蚕食。我们在漳河峪守株待兔,这只兔子不来,还有那一只,东边等不到,还有西边,他总要来一只。只要他是多头并进,他不可能绕开漳河峪,这是通向太行山腹地的必经之路。我部在此设防,绝不会竹篮打水。我只要打住一只,就能牵动全局。

郑凯南说,开玩笑,漳河峪离太行军区机关仅有十几公里,你这是把战火引到我重要目标附近,置高级机关于险境啊!上级不会同意的。

陈秋石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现在已经来不及报告了,决心已定,立即行动。

郑凯南说,如果我不同意呢?

陈秋石说,我希望你放手让我指挥。如果我的决心错误,愿意接受军法处置。

郑凯南见陈秋石说得斩钉截铁,也有些动摇。想了一阵子说,老陈,你是战术专家,我承认你的分析很有道理。可是上级明确指示,要我们在苍南打阻击,只要是在苍南打,你怎么用兵我都不反对,就是打错了,我们也没有责任。可是临阵移动战场,而且从根本上改变上级的作战计划,即便是胜利了,也不一定符合上级意图。这样太冒险了。

陈秋石不吭声,看着西边的夕阳一点一点地融入到地平线里。

郑凯南最后说,要不,我们开个诸葛亮会,把连长和指导员都叫来商量一下?

陈秋石说,那样就麻烦了,意见不一致怎么办,我的决心被否定了怎么办,如果我被否定了,这场战斗我还指挥不指挥了?

郑凯南说,给我一根烟。

陈秋石摸摸烟盒,愁眉苦脸地说,哎呀老郑,刚才给你你不要,最后一根被我抽了。我来给你捡烟头。

说完,弯下腰,撅着屁股,把刚刚被他扔下的烟头捡起来,一共捡了六个,剥开,把金黄的烟丝撮在一起,从公文包里摸出一张草纸,边口处裁出长长的一条,卷成一个烟卷。这一套陈秋石做得很从容,每一个步骤都很细致,烟卷儿卷得很讲究,就像是从工厂里生产出来的。

郑凯南接过烟卷,陈秋石又把洋火点着了,双手拢着凑了上去。郑凯南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仰面吐了一口说,他妈的,算我倒霉,给一个战术专家当教导员不容易啊。这一仗如果打好了,你就是英雄,打不好,我就是千古罪人。好吧,你偷牛,我拔桩。出了问题我担着。

陈秋石大喜过望,伸出拇指说,老郑,就冲你这个胆量,我一定会把仗打好的。

当夜,月牙现形的时候,正准备往苍南方向夜行的部队突然接到命令,左转,向漳河峪方向前进!

凌晨三时左右,日军水上大队一个中队进入苍南。根据水上掌握的情报,八路军一部已经在苍南城南三公里处展开,日军的这个中队和配属的两个伪军大队,是以战斗队形向苍南进发的,拟待天明以三路轮流通过苍南河。

日军这一路行动谨小慎微,在河岸上没有遇到阻击,过了河进入青纱帐还是没有遇到阻击,反而使水上少佐更加心神不定,总疑惑八路军埋下陷阱,因此行动甚为迟缓,基本上要等后队跟上了,站稳了,前队再继续前行,而且是交替掩护,左中右三路并行,随时交叉,呈菱形网状向前推进。

水上少佐没想到他这么一折腾,把陈秋石害苦了。陈秋石对日军的行动规律有所掌握,但是他不知道水上这个人如此谨慎,已经到了疑神疑鬼神经病的地步。

水上的神经病导致整个水上大队行动比陈秋石预计得要晚三个小时,在这三个小时里,陈秋石差点儿也急出了神经病。他和郑凯南蹲在临时构筑的掩体里,虽然表面上谈笑风生,但是他不时地偷看马蹄表,焦灼之情难以掩饰。

预计的时间超过了一个小时之后,前哨排那边还是没有动静,陈秋石这时候心里就开始犯嘀咕了,他妈的见鬼了,难道敌人真会绕过漳河峪?难道我们临时改变的计划被他们发现了?不可能啊,部队昼伏夜行,没有电台,没有报告,连自己的上级都不知道自己的行动,鬼子难道在我的部队里安插了奸细?

两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

陈秋石终于沉不住气了,走出掩体,在树林里来来回回地踱步。倒是郑凯南在这时候表现出了冷静,郑凯南说,老陈,你别着急,也许敌人的行动推迟了。事到如今,我们只有耐心等待了。

陈秋石两眼无神地看着郑凯南说,不可能啊!如果不是打乱仗,日军宿营启程都是有规律的。而且他今天傍晚之前必须越过漳河桥同野江联队会合。如果超过十一点不能到达漳河峪,那他今天就不可能过漳河桥,不到万不得已,日军是不会跟我们打夜战的。现在还不来,确实蹊跷。

郑凯南说,老陈,你要相信自己的判断。

陈秋石抓耳挠腮地说,我是相信啊,可是敌人他不来你叫我怎么相信?我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一将无能,累及三军啊!我完蛋了。

郑凯南不语,他心里本来就没有底,见陈秋石都乱了方寸,说话已经语无伦次了,他心里更没有底了。

陈秋石看着头顶上越来越高的太阳和远处空荡荡的一马平川,突然悲从中来,神情庄重地说,教导员,万一我真的判断失误,让水上大队的障眼法绕过去了,那真正的千古罪人是我而不是你。你不用袒护我,到时候我上军事法庭。我要是被枪毙了,请你派人给我收尸,把我埋了,坟头上写个名字。我老家在淮上州玫山县隐贤集,我参加革命的时候,我的儿子刚刚满月,我连名字都没有给他取。到今天,我的儿子已经十二岁九个月零十七天了。以后如果你们找到他了,告诉他,他的父亲不是个东西,误了儿子也误了抗日,他的父亲临死的时候向他道歉,对不起了。

郑凯南看着陈秋石说,老陈你怎么回事,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

陈秋石自顾自地说,他要是不认我这个爹呢,他不认我我也没有办法,是我这个爹对不起他在先,他不认我在后。他要是不认我,你们就把我的尸体刨出来,让野狗吃了算了。

郑凯南惊骇地发现,这个时候的陈秋石脸色苍白,目光空洞,额头上挂着黄豆大的汗珠,说话的时候,嘴巴都歪了。郑凯南心里咯噔了一下,说,老陈,你怎么啦,你是不是病了?

陈秋石说,我没有病,我心里全都清楚。老郑,也许我犯了主观教条的错误,我太高估了自己,太低估了敌人。既然我能摸透敌人的心思,敌人把我看透也是有可能的。我一意孤行,他将计就计。这下完了,上级交给我的阻击敌人于苍南的任务,被我搞得鸡飞蛋打。水上大队如果绕过我们到了漳河桥,太行军区和抗大分校就危在旦夕,我就是失街亭的马谡啊,不,我比马谡犯的罪还大!我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

陈秋石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悲愤,好像他真的铸成难以饶恕的大错,真的就要走上军事法庭,真的就要人头落地似的。郑凯南被陈秋石的突然悲观弄得措手不及,已经说得没有话说了,只是一个劲儿地安慰他说,老陈,你不要想得太多,你现在说这话为时尚早啊!

陈秋石泪流满面地说,我说这话不早啊,水上大队现在还没有出现,这一切只能说明我判断失误。什么狗屁战术专家?简直就是当代马谡今日赵括,纸上谈兵,遗臭万年!

说着,竟然蹲在地上,双手抱头,两只拳头不断地擂打自己的脑袋,像个闯祸的孩子。

郑凯南担心这伙计真的出了毛病,左思右想,还是要稳住他,正要上前劝慰,意外发生了,陈秋石抖动的双手突然停住了,一张泪水纵横的脸抬了起来,两只水雾朦胧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树梢某处,耳朵似乎也竖起来了。

郑凯南说,老陈,你怎么啦?

陈秋石刷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大手一挥,往脸上擦了一把,两只眼睛骤然放光,逼视着郑凯南问,老郑,你听见了吗?

郑凯南说,什么,你说什么?

陈秋石的上半身微微斜着,两只眼睛眯缝着说,马蹄声,你听,是马蹄声,东洋战马的蹄声啊。马蹄踏在碎石路上,哒哒哒,哒哒哒……你听!

郑凯南弯下腰,脖子伸得像长颈鹿,侧耳听了半天,除了风吹树叶沙沙响,别的什么也没有听出来。他疑惑地看着陈秋石,看见陈秋石的脸色由白变红,瞳孔似乎都放大了。郑凯南担心地问,老陈,你真的听见马蹄声了?你不是做梦吧,你是不是哪里不对劲啊?

转眼之间,陈秋石就像变了一个人,容光焕发,精神抖擞,两只手下意识地捋着腰间的武装带,捋得呼呼作响。陈秋石说,哈哈老郑,他们来了,他们来了啊,守株待兔,兔子来了,他们终于撞到老子的枪口了。

一阵秋风过来,吹得郑凯南满耳朵眼儿都是黄沙,就是没有马蹄声。郑凯南抬起头来,看看天,也是一片灰蒙蒙的。他不动声色地看着陈秋石,他基本上可以确认了,这伙计的脑子的确出了问题,这伙计因为承受不了指挥失误的压力而精神崩溃了,犯了羊角风。怎么办?不能再让他指挥部队了,必须采取果断措施,让他离开战场。可是,采取什么样的措施呢?他已经失去理智了,跟他和风细雨地谈,显然无济于事。实在不行,就下了他的枪,让警卫员强行把他架走。想到这里,郑凯南的心里隐隐地痛了一下。真的对老陈下手,他还是于心不忍的。

然而,就在郑凯南千难万难的时候,他们听见了枪声。先是零零星星的几声,接着枪声大作,还伴有迫击炮的声音。

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郑凯南看见陈秋石已经举起了望远镜,边观察边说,好的,好的,这群鬼子是好鬼子,还真听话,啊,乖乖地来了。

郑凯南说,老陈,我听见了,他们来了,同前哨排接火了,你的判断是对的,你的指挥完全正确。

陈秋石大喝一声,准备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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