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陀让人回来了——”听到我是韦陀请回来的,询问我的那个中年人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写满了喜色,回身用尽力气喊了起来,仿佛丝毫不觉得奇怪,又仿佛知道些什么。
随着喊声,不少人跑了出来,围在村口打量着我,这让我很是尴尬,感觉自己就好像动物园里的猴子。
我听着村民们的嘀咕,有的人对我品头论足,有的人嘀咕着外面的世界,也有的人还说韦陀让我来肯定带着钱来的,却没有一个人念到韦陀为什么没回来,这让我心里很不舒服。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一群人拥簇着一个老人走了过来,老人五六十岁的年纪,身体还挺硬朗,手中拿着一个龙头杖,一步一顿,远远地上下打量着我。
“阿公来了——”有人喊了一声,所有的人都赶忙给阿公让路,一个个脸上挂着恭谨。
我不知道阿公是干什么的,但是阿公绝对是受人尊重的,在寨子里那是说话算数的人,应该就是我要找的。
“是韦陀让你来的?”阿公上下打量着我,眉头微微的皱着,轻轻地吐了口气:“这么说韦陀已经死了?”
看来阿公知道韦陀的情况,我点了点头,脸上多了一份恭谨:“是,韦陀是为了救我——”
“算不上,韦陀是为了钱,你不用太过意不去——”阿公显然知道的很清楚,直接打断了我的话,不过声音中有些伤感:“韦陀为了村子操劳了半生,临死了还要为村子尽力,哎——”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我对三水寨所知不多,对韦陀了解的也不多。
迟疑了一下,我咬了咬牙:“阿公,我把韦陀的钱带回来了,您看——”
阿公楞了一下,正沉吟着,忽然有人喊了一声:“潘珠小姐来了——”
刚要开口的阿公登时又闭上了嘴,我循着声音来处望去,就看见从村子里走来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上身穿着黑蓝色圆领历襟宽袖短衣,下身穿着黑色长裤,结布围腰,脚上穿着绣青布鞋,典型的水族女孩,如果说异于常人的地方,那就是女孩脖子上戴着一个木制的神像,让我下意识的注意的原因,却是神像上竟然隐约的仿佛有一个绿芽要抽出来。
我当然不能老是盯着人家女孩的胸口看,着实不太礼貌,再让人误会我登徒子,估计着绝对是一顿胖揍,而且看得出来,女孩在寨子里的地位很高。
这位叫潘珠的女孩还有一个吸引人的地方,那就是双手上带着玉石的手琏,手链上挂着一个小铃铛,每走一步都会叮当作响,偏偏双脚腕上又带着银饰,银饰上还有一种叫不出来的挂件,一走起来就会呜呜作响。
“阿公——”潘珠冲着阿公微微躬了躬身,脸上依旧淡然:“我听说我师父让人回来了。”
说着,就将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上下打量着我,眼神中透着好奇:“你是哪的人?”
面对着漂亮女孩,我下意识的清了清嗓子:“我是东州市的,我叫刘*——”
本来还想着说些什么的,却没想到潘珠微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外面的城市,你说了也是白说,你叫刘*是吧,你好,我是潘珠,我是韦陀的徒弟。”
啊了一声,这是我没想到的,但是看着潘珠伸出来的手,我还是赶忙和潘珠握了握手,不过那一刻我还是有些胡思乱想,潘珠的手很细嫩,肉嘟嘟的,倒是合应了微胖的她。
“我师父死了吧?”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潘珠略带着伤感的声音传来。
啊了一声,嘴唇蠕动,我还想着如何措辞,但是潘珠却远比我想象的更要看得开,只是略略沉默,潘珠忽然长长的吐了口气:“死了也好,最少少受几个月的罪,人总有生老病死的——”
水族人远比其他的民族更看淡生死,这或许和他们的文化有关,水族崇信鬼神,除了很多先天神,他们也还信奉祖先,人死后会成为鬼灵,那是另一种形态,所以对于人的死亡并不会那么难过。
当然更是因为都知道韦陀的了肝癌,其实本身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可活了,如今死了也是正常的,不过是早两个月,潘珠早有心理准备。
稍微沉默了一下,一旁阿公咳嗽了一声:“客人来了,咱们不能总是站在村口说话,还是去村长那里坐坐。”
潘珠当然没有意见,于是一群人拥簇着我,在阿公和潘珠的陪伴下,我被领到了村长那里,村长也早就在家门口迎接着我了,看得出来对我的到来,几乎所有人都很重视。
村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国字脸,颇有些官威,言谈举止之间能看得出来,村长经常接触外面的世界,最少应该常去乡里开会。
村长的妻子给我端上了茶水,有村长在,阿公和潘珠都坐在两侧,究竟还是村长的位置更重要一些。
“韦陀走的时候,说是出去挣钱——”村长咳嗽了一声,并没有过多的客套,眼光落在我身上,多了一些期盼。
嗯了一声,轻轻点了点头,我从身上取出了银行卡,犹豫了一下,我却放倒了潘珠和我之间的小几上,或许这是我的私心,毕竟潘珠是韦陀的徒弟,我倒是听韦陀说过他有个徒弟,只是没想到会是个美女。
“这是韦陀用命换来的一百万,韦陀说过希望能让村子里的孩子好好学习,说过村子里的校舍该翻修了,给孩子了把学校修好——”这是韦陀的遗愿,我当然要说明白:“至于剩下的钱,也用在村子里,具体怎么用,韦陀没有交代,那就拜托阿公和村长了。”
我看得出来阿公在村子里威望最高,村子里的人对阿公的尊敬,甚至超过了村长,当然一村之长的威严也是很重的,所以我才提了两个人,这么一大笔钱不能让一个人监管。
“这是应该的,韦陀以前就提过,可惜村子里实在是拿不出钱来——”村长叹了口气,自嘲的嘿了一声:“都说我这个村长无能,就是学校这个事我已经向乡里申请了三四年了,到现在房子都塌了,也没有能要到钱——”
钱交出去了,我心里也轻松了很多,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
“村长,我能在咱们村里住下吗?”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提出了我的请求,我觉得亏欠韦陀的,想要做些什么弥补一下,韦陀生前操心的就是村子里穷,所以我想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当然能,你是贵客,就算是为了韦陀我们也要好好的招待你.”村长呵呵的笑了,我这点要求都不叫要求,住谁家都是一件小事,最多也就是吃一口,一口饭还是管的起的:“老婆子,去收拾一下堂间-”
村长是打算让我住在他家,正好家里有两个儿子和我差不多的年纪,平时也能陪我说说话.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一旁潘珠忽然轻咳了一声:“住我哪里吧-”
村长楞了一下,一脸惊讶得看着潘珠,有些意想不到,其实我都有些想不到,毕竟潘珠一个女孩子,我去她那里不合适.
“刘*是我师傅的朋友,就应该我负责招待.”潘珠的理由还真让人无从反驳.
我本想着拒绝的,但是迎着潘珠清澈的目光,我是一句话说不出来,感觉自己是不是猥琐了,就算是住在潘珠家里,她家总不能只有她一个人吧.
“潘珠-”一旁阿公咳嗽了一声,显然有话不太好说,毕竟一个女孩子约请男人去他家住总是不合适.
“我想知道我师父出去之后的事情-”潘珠知道阿公的意思,却依旧很有主张,脸色很平淡,却透着倔强:“师傅死了,我总要替他进一进地主之谊.”
提起韦陀,阿公和村长都沉默了,两人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缓缓地站起身,潘珠微微笑着朝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刘*,天也不早了,去我那里,我请你吃煮活鱼.”
犹豫了一下,见村长和阿公都没有说话,我也就站了起来,朝着阿公和村长微微躬了躬身,这才跟着潘珠去了.
跟在潘珠身后,我算是见识了三水寨的贫穷,很多时候能直接看到木屋里,木屋里没有像样的家具,因为没有通电,更不会有家电的存在,到了这里手机就成了废品.
大山深处的三水寨依旧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甚至依旧靠天吃饭,加上山里地少,村民们生活的很窘迫,让我感触最多的就是孩子们,见不到穿新衣服的,虽然浆洗的干净,但是不少都带着补丁,或许可以说是勤俭,但是本质上还是因为穷.
当然穷时有原因的,乱坟谷就像是一个拦路虎,拦住了三水寨通往外界的路,完全指着土地过日子,也仅仅能吃得上饭而已.
我看到了寨子里的学校,说是学校其实就是一排木屋,不过木屋破旧,屋顶都坍塌了半截,剩下的也用木柱顶着,勉强的使用着,真的很危险,难怪韦陀心心挂念着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