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楚九栀特意没有午休，她有些事想向马夫问清楚。

“几时了？”

“已经过了未时三刻。”红韶说道，又绿则是在一旁生着炭火，银炭是极好的一种炭火，耐烧且不出烟。整个府里，也只有老太太房里有，例外便是这桂枝轩。

二房也不是没有，只是孙氏节省，不用银炭。

一个丫鬟走进屋，说道：“小姐，二老爷过来了。”

“请二伯父进来吧！备茶。”楚九栀把零嘴收拾一下，才站起身来。

楚明清走进屋，一眼就落在银炭之上，愣了一下说：“还是母亲宠你。”

“如二伯母所言，九栀乖巧，所以祖母疼爱。二伯父，你来，是为何事？”楚九栀说道。这个父亲的弟弟，她并不是很了解，他是刑部侍郎，正四品上。

“九丫头，你知上轻车都尉吗？”

“嗯，听祖母提过一点。是正四品上，和二伯父一般。只是一个闲职，圣上设置这等勋爵，不过是挂个名头，让其不掺和政事。和正四品上的职位比起来，不值一提。”楚九栀说道，有些不明白二伯父的意思。

“可是，这人若是朝中有人，又该何论？”

“二伯父说的是赵淑妃的侄儿，那个剿灭山匪的男子。他父亲是刑部尚书，又是尚书省长官。”楚九栀说道：“这，这自是比二伯父高一点。”

“你是比文桥聪慧的多，可惜生错了女儿身。”楚明清接过茶，喝了一口：“我来，是看你还习惯吗？母亲不许人来打扰你，再怎么说，你也是楚家人，我做伯父的也该来看看。”

“二伯父谬赞，九栀担不得。”楚九栀心下猜想，难道楚明清也是和孙氏一个想法。让自己为楚家出力？她又能做什么？

“好了，有事你尽管找伯父便可。”楚明清站起身，看了一眼被遮住的盘子：“你及笄礼虽过，却还是个孩子，在伯父面前，不必拘谨。”

“是。”楚九栀站起身说道。

楚九栀吃着零嘴，花生在嘴里咯吱咯吱的响。

不知何时，窗外又下起了雪。落在桂树枝丫上，煞是美丽，从松榕园移过来的几株腊梅，稀稀落落的开着几朵。比不得在松榕园闻着香。

“小姐，他来了。”红韶撩开帘子，走进里间。

“几时了？”

“刚过申时。”又绿说道。

“让他进来。”楚九栀说道。

马夫走了进来，对着帘子里的人跪拜道：“楚小姐，奴只有这么一份活做，若是楚家不收留奴，奴只能饿死街头了。”

“小姐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又绿严肃的说。

“是是，奴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姐不要赶奴走啊！”

“你说在马车前的男子病重，你没有下马，你如何知道，他不是饥饿寒冷所致，偏生说是病重。”楚九栀问道。

“奴，奴见他面色青紫，定是病重，才有这么一说。”马夫答道。

“我想听真话。”

马夫惨白的脸愣了一下，心下一横，这件事若是让她知道，更是留不得，任何的府邸都不会要不忠诚的下人。若是楚九栀一时心软，自己还有留下来的机会。

“奴说的是真的，三小姐，你最是慈悲，你不要赶走奴。奴定当当牛做马，报答三小姐的恩情。”

“让他多领一月月银离开。”楚九栀淡淡的说，放下手中的零嘴，勾了勾手指，对红韶说道：“想吃冬瓜糖，还有糖葫芦。”

“好的。”红韶说道。

又绿去处理马夫的后面的事，只觉得，她的主子，会是个人物。一个值得她追随的人物。

皇帝径直走进德妃的宫里，看到宫里稀稀落落的，没有花树，没有宫人，心下有些怪罪皇后。

“圣上。”老仆惊诧道，立刻跪下：“老奴参见圣上。”

“咳咳咳。”屋里传来咳嗽声，老嬷嬷说道：“娘娘这些年已经知道错了，圣上来了，娘娘定是开心不已。”

“你去做你的，朕自己进去。”皇帝说道，他也有七年多没有见到这个女人了，他的后宫从来不缺乏女人，只是近几年来，都没有他喜欢的女人。加之赵淑妃泼辣，后宫的人更少了。他倒是落了一个好名声。

“母妃，来，再喝一勺。”南允珑跪在德妃床边，小心的服侍着床上的人。人人皆知德妃这仿若冷宫，人人都不愿意在这里服侍着。南允珑更是不受待见，平时去御书房的都是太子和二皇子。

德妃头发乱糟糟的，脸色蜡黄带着惨青，纯白色的衣领已经泛黄，被子盖在身上，她却止不住的发抖。梳妆台边，只有一支朱钗，上面的宝石都没有了，棱角被抚摸的光滑。

皇帝有些诧异，这哪是那个清高温婉的德妃，分明是病重的老乞婆。

“是，你是谁？”德妃声音有气无力的。不似以前那般温和。

南允珑转过头，手里的汤药洒在地上，汤碗应声而碎。

“父皇。”南允珑不可置信的说。

德妃听到这两个字，立刻偏头朝里，一点都不想面对皇帝。

“允，允珑。你退下，朕有事和你母妃说。”皇帝有些不记得自己这个小儿子的名字。

“是，儿臣告退。”南允珑退了出去。

老嬷嬷端着汤药走了进来，知道皇帝在里间，小心的把汤药放在一旁，为南允珑系上披风：“殿下早些休息，这里有老奴便可。”

“嗯。”南允珑看了一眼里间，虽然什么也没有看见，但他第一次这般放下心来。

皇帝握着德妃的手，温柔地说：“柔儿，你还在埋怨朕，对不对？”

德妃呜咽的说：“妾身，哪，哪里敢，埋怨圣上。”

“还说不怨，这话里话外都是怪罪朕的意思。”皇帝说道：“朕送予你的朱钗，你保留到今。你爱朕，对不对？”

“对。”德妃说：“只是，时间，消磨了妾身和圣上之间的情分。妾身自是不如淑妃妹妹。”

“你提她做甚，朕的皇后，她的哥哥是三省之长，朕不得不对她恭敬。赵淑妃，也是同理，为朕孕育一子一女，而且，朕要用她哥哥去制衡杨丞相。”皇帝继续说：“而你不一样，你是朕最喜欢的女人，朕最爱的便是你。让朕狠心去和哥哥争夺这帝位，朕想要的，不过是你在身边。”

德妃从被子里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