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

因为有县衙给的文书，路林溪二人毫无阻碍地就进了义庄。

看守义庄的是个中年男子，见路林溪一个姑娘家来这种地方，他难免心生好奇，打算在一旁看热闹，路林溪也不忌讳，就任他站在一旁。

因为是未经定案的尸首，所以两具尸体都没有装棺，只是放在木板床上，上面盖了一块白布，周围撒了一些石灰粉。

路林溪看挂在她们脚上的木牌，率先找到了兰月。

她戴上刚买的肠衣手套，刚要伸手去揭白布，看守突然大叫了起来，“姑娘，那个很恐怖的。”

本来没什么，可他这一叫，却把路林溪二人吓了一跳。

路林溪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大叔，人吓人，吓死人，谢谢您的好心提醒，但您能不要大呼小叫吗？”

“真的很恐怕！”看守大叔小声嘟囔着：“我也是好心提醒，待会吓到了，可别怪我。”

路林溪知道他是一片好心，她笑道：“我会注意的。”

说完，她伸手一掀，白布翻飞，尸体瞬间暴露无遗。

死者的整个头已是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到嘴和鼻子本来的样子。由于现在在初夏，天气不热，尸体还未生蛆虫，不过全身还是膨胀发臭，起了疱胗，看起来实在瘆人。

尹长川本有心理准备，可看到尸体那破烂的嘴脸，森白的牙齿，难免还是往后退了一步，眉头也蹙了起来。

见他如此，看守幸灾乐祸地站了起来，小声嘀咕着：“我就说很吓人吧！看把这小伙子吓得。”

路林溪跟着路尧验尸时，见过各种各样的尸体，这个，不过就是外表难看一点而已。

她抬头看向尹长川，“要是你觉得不舒服，先出去透透气，我一个人可以的。”

尹长川不好意思地笑笑，他上前一步，举起手里的煤油灯，“这里光线不好，我说过要给你掌灯的。”

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路林溪知道他不是胆小之人，也不再多言，低头查看尸体。

死者穿了蝶戏水仙裙衫，衣服很漂亮，可以整件衣服都被血渍浸染，领口到前襟，都变成了乌黑色。

鞋子，是一双桃红色的绣花鞋，与这一身衣服倒是相配。鞋底和裙摆上都有红泥，松花县城中都铺了青石，她这是在哪里沾上的红泥，难道是与柳俊游湖时留下的？

她又来到尸体头部旁边，从发丝到脚底，看得仔细，尹长川亦随着她慢慢移动，让灯光能照亮她的视线。

手臂和后背都有瘀痕，而且是长条形的。

路林溪指指死者胳膊上的瘀痕，“尹大哥，你看这是什么造成的？”

“宽约两寸，还很整齐，像是棍子！”尹长川不懂验尸，语气虽惊讶却不太肯定。

路林溪微微点头，她指指死者的头部，“根据仵作的验尸记录，死者的致命伤是被硬物砸中后脑勺，导致头骨破裂而死，在尸体旁边，也找到了凶器，是一个石头，据我初步验证，也是这个结果。不过……”

她又指指死者的脸部，“她的嘴和鼻子都被砸烂了，伤处血肉模糊，皮肉翻卷，说明她被砸时，还活着！”

她顿了顿，才接着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会让一个人下这么重的手，砸一个将死之人。”

尹长川顺着她的思路一想，感觉确实是那么回事，“这更像是在泄愤。”

她凝眸看他，“她身上被棍子打的也是生前伤，可仵作的验尸记录上没有写，或许他当时没有注意到。”

尹长川想了一下，才道：“你是说她被石头砸之前，还被人用棍子打伤？可能是协同作案？”

路林溪摇头，“这个不好说，如果这些伤是同时造成的，能把死者的脸砸成这样，石头定然不小，一只手可拿不住，那应该就是有人协同作案。可如果不是同时造成的，或许她是先被人打了，之后才被人用石头活活砸死。”

她拉起死者的双手，“你看，她的指甲有断裂，没断的指甲里有血污皮屑，或许是她与凶手搏斗时留下的，也有可能是与打伤她的人搏斗时留下的，还有可能是她自己的血混上了泥污。”

她看向死者的头部，“虽然她当时被砸伤后脑勺，但她依旧还有意识，石头一下下砸向她，她一定很疼，可她无力反抗，双手只能不甘地挠着冰冷的地面，以至于把指甲弄断了。”

听她说得声情并茂，尹长川隐约能想象那个画面，看守也是！

他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他一向大胆，可听路林溪这么一描述，他立马想到了一幕幕恐怖的场景。

他慢慢朝门口边挪去，“咚”的一声，立在门口的门栓被他撞到在地。

路林溪二人同时看向他，他尴尬地笑笑，“年纪大了，怕冷，我出去晒晒太阳。”说完，不待他们说话，他一开门就溜了。

路知归以前也和他一样，路林溪已是见怪不怪了。她回头继续查看尸体，其他方面倒没有特别的地方。

她又来到张氏身前，将白布揭开，相比兰月，她死得倒是好看多了，至少身上没有明显破损流血，只是死状有些难看。

眼开睛突，口鼻内流出清血水，满面血荫赤黑色，一看就是被人捂住口鼻闷死的，脸上没有伤痕与指印，应该是用枕头，衣服一类的柔软之物捂死的。

死者身上没有特别的伤痕，倒是这衣着有些特别，杨桃色蝶纹寝衣，玲珑的身材若隐若现，若她不是死了，这个样子倒是诱人。

路林溪忍不住偷瞟尹长川一眼，之前听哥哥与他的对话中，他似乎去了青楼。

尹长川本在认真观察死者脸上的特点，她这么一看，他一愣，随即心里便有了底，他解释：“心不正，剑则邪，心无歪念，则目不斜视，我真的没乱看！”

他这么一解释，反而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路林溪狡黠地笑笑，“我什么也没说！”

“……”尹长川感觉这两兄妹可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