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彩墨宝坊

铺子不大，前厅卖货，后院住人。

铺子里除了文房四宝，便还有一些字画和话本。

掌柜是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许是被手里的话本所吸引，又或许是他们穿得太普通，来了客人，他的兴致却不高，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了句：“客官，随便看看。”之后便靠着柜台看手里的话本去了，嘴里还不时发出惊叹声。

路林溪心中一阵失望，就他这态度，估计即使有人买了纸，他也不一定记得，不过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她翻翻面前的罗纹纸，浅浅地问：“掌柜的，这个纸还有多的吗？”

“嗯。”掌柜没有抬头，漫不经心地道：“有，就丰阳这个穷乡僻壤，懂货的不多，这个纸根本卖不出去。”

“卖不出去！”路林溪目光看向尹长川，见尹长川也在看她，一个眼神，便有了默契，路林溪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这纸素白细薄，柔软有韧性，当有很多文人雅士买才是啊。”

掌柜将手里的话本一放，指指罗纹纸旁边的微微泛黄的纸道：“那些穷酸读书人都喜欢用这种麻纱纸，这纸正面光滑，背面粗糙，但也很细薄，质地坚韧，若不受潮，也可长久保存，价格也便宜，所以他们都买这种。”

“哦！”路林溪一副懂了的表情，“那这个纸卖不出去，可以给我便宜点吗？”

掌柜瞪眼，一脸的不乐意，“敢情说了这么多，你是想要低价买纸啊！这可不行，虽然这纸卖不出去，但是我们夫人喜欢用这种纸，你要就要，不要别打扰我。”

“夫人？”路林溪目光往布帘后的后堂看去，可惜布帘将后堂挡得严实，她什么也看不到，“你们东家的夫人一定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吧？”

掌柜脸上立即显出一抹自豪，“那是！我们夫人可不是一般的庸脂俗粉可以比拟的。”说完，他还不忘将路林溪全身上下打量了一圈。

路林溪被他轻蔑的眼神看得一愣，虽说她平时并不注意外表，可这眼神，完全就是把她当成地上的烂泥了。

反过来想想，这四十多岁的老头，自然眼光独特，她就不跟他计较了，不过这夫人倒是引起了她的好奇，或许该去后院一探究竟。

她灵机一动，捂着肚子咋咋呼呼叫了起来，“哎呀，我肚子好疼。”

“你怎么样？”尹长川被她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查看。

路林溪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表情痛苦，“哥，我就说那家小店的东西不干净，你偏要去，现在好了，我吃坏肚子了。”

这一声“哥”让尹长川觉得甚是熟悉，上次在茶楼她也是这么叫他的，他知道，她又有主意了，他配合地道：“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啊！那现在怎么办？”说完，他已用手掩住口鼻，一副闻到异味的样子。

路林溪抬头看着掌柜，表情夸张，“掌柜的，能借贵店的茅厕一用吗？”

掌柜更加嫌弃地看着她了，忍了一会儿，才指指后院，“去吧。”

“谢谢掌柜！”路林溪边捂住肚子往后院跑，边嘱咐：“哥，帮我挑几张纸和几本话本。”

“好！”尹长川会心一笑，看她那装得逼真的样子，他越来越觉得她有趣了。

后院

院子虽不大，但还算雅致，中间用青石铺路，小道两旁种满了蔷薇花，掀开布帘，耀眼的红便跌入眼中，诱人的花香也扑鼻而来。

路林溪顺着小道往前，左边是茅房，右方和前方是几间厢房。

所有的房间都房门紧闭，看不出里边是否有人，她只能先看看左边。

茅房一丈外有一口水井，水井边上，是一堆用麻布掩盖的物品，麻布直接垂到地面，加之厚重，她看不到里边的东西。

好奇心驱使她朝那堆东西走去，她弯腰拽起麻布的一角，慢慢掀开。

“你在做什么？”就在她要看到麻布下的东西时，身后一个冷厉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吓得心头一颤，放手，回头，立马又是一个激灵。

她本以为那人站得很远，可没想到，人竟然就在她身后，这一转身，她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半步之遥。

凌厉的眼神，小巧的鼻子，嫣红的唇，个子不高，可隐隐间给人一种压迫感，这应该就是掌柜口中的夫人吧！

路林溪甜甜一笑，她本就长得灵动可爱，这么一笑，看起来人畜无害。

“我来贵店买东西，因为吃坏了肚子，所以借贵店的茅房一用。”她指指身后，“可我走到这儿，听到这里边好像有声音，我好奇，就忍不住想要看看。”她的声音也比往常甜美了两分，像极了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哦，这不过就是些杂物而已，你可能听错了。”女人凌厉的眼神柔和了几分，她的头转向茅厕那边，“茅房在那里。”

“好，谢谢。”为了不露出马脚，路林溪径直进了茅房，直到她从茅房出来，女人依旧还在。

她朝女人友好地笑笑，然后从容淡定地朝前堂走去，却被墙角一个竹笼子吸引了注意力。

水桶大小的竹笼，里边装了五六只肥硕的老鼠，老鼠们探头探脑想要钻出来，奈何孔洞太小，一切都是徒劳。

为何养老鼠？

她虽看不到女人是否在看她，但她感觉得到，身后有一双眼睛在审视着她，无形中给了她一些莫名的压力，她不敢停留，径直往外走着。

掀开布帘，在看到尹长川后，她轻轻舒了口气，心中的紧张也消失了。

尹长川冲她淡淡一笑，“好了吗？”

她回之一个明媚的笑脸，“好了！你呢？”

“我也好了！”尹长川指指他身前的话本、纸张。

——

早市已过，街上人流稀少。

“《鬼新娘》、《鬼郎君》、《夜半尸语》、《张生游地府》，怎么这些话本都稀奇古怪的？”路林溪茫然地看向尹长川，“你喜欢看这种类型的话本？”

尹长川扭头看她，他比她高一个头，看她时，需微微低头，“不是。”

路林溪不解，“那你买这些做什么？店里没有《鸳鸯错》、《姑爷回门》、《错斩崔宁》那些话本吗？”

尹长川接过她手里的《鬼郎君》，思索了一下，才道：“我刚看到掌柜就在看这本，本是好奇，可当我看到柜台上放着的都是这些书，我便有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