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臻略有担忧，她半叉着腰，职业西装贴合在窄细的腰线上，白色内衬的两排排扣遮住胸前波澜。
“委托人已经到了，在最大的那间会议室。”
季信笑笑，跟她道谢，“是吗？那我得先去跟师哥碰个头。”
廖臻漫不经心地摆摆手，漂亮的指甲划过空气，“裴主任早就过去了，日本人规矩真多，动不动就点头哈腰的，累死我了。”
季信温柔地安抚她，“日本人重礼数，辛苦廖律了。”
从日本回来后，季信辗转过几家律师事务所都因为嫌弃他没有资质而作罢，最后还是在偶然间遇到裴锡，这位比他大三届的师哥年少有为，还是研究生的时候就已经出庭作案并且无一败绩。
不知为何裴锡很看好他，甚至在去年自己成立事务所之际还邀请季信一起共事。
季信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但他也是从来不会给别人添麻烦的人，但凡能自己一个搞定的，他宁愿日以继夜地去做也不会麻烦别人，而一年来积累的成果也终于让他自认勉强能配得上这间事务所。
季信站在会议室的门口，稍作仪装整理，轻轻扣响了门。
“请进。”是裴锡的声音。
季信推门而入，目光规矩地先看向坐在左手边的裴锡和助理身上，默默相继点头后，他开始客套地致歉：“不好意思，久……”
他微鞠着身，朝委托人看去，一抬头却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坐在里面。
他的意识短暂地停滞了，
而坐在委托方阵营中的伊藤泷表情也从微讶逐渐转化为震惊。
“久……久等了。”他缓缓补上缺的这一句。
裴锡微微皱起了眉头，对于这种失礼的行为季信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他小声提醒，“季律师？”
季信如梦初醒，赶紧顺着裴锡的救场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委托方中还有一个人没有到场，众人在等待的同时，裴锡轻车熟路地开始客套地聊一些对日本法律的见解。
原本季信应该配合附和的，可不知为何伊藤泷始终看着他，还一脸表情古怪地冲他使眼色。
什么？那边？
季信疑惑不解，朝着他所示的方向看过去。
在远离会议桌的会议室深处，大落地窗的角落里，渊真白穿着一身深灰色的高定西装，黑色的衬衫，领带整洁地系在胸口。但他双腿交叠，双手环胸，头歪歪地抵在玻璃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倚在那里。与会谈的场合显得格格不入。
他眼神倦懒又冷漠，却一分不动地看着季信。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季信呼吸瞬间一滞，心脏在胸腔里犹如惊雷鼓点连绵不绝。高烧的余热升腾起来，呛得他猛咳了一声。
“季律师，你还好吧？”会议桌上双方交谈的声音戛然而止，裴锡皱着眉担忧地看向季信，“需要休息吗？”
季信咳得涨红了脸，他摇了摇头，骤然起身，“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
他没等裴锡点头，强压着身体上异样的不适，拉开会议室的门快步走了出去。
快步到洗手间拧开冷水，疯狂扑面让自己冷静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伊藤和真白会在这里？
日本的唱片公司……
真的有这么巧吗？
起初刚刚拿到这个案子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猜测，但调查了公司背景和法人信息时确实没有出现过伊藤泷或者渊真白的名字。
故意的吗？隐性股东是……为了他？这就是他的报复？
昏迷前的那张脸与记忆中的那个人相重叠，他又想到在医院里未做完的那个梦，三年前那场演唱会逐渐进入尾声的时候，季信不经意看见顾泽突然皱起了眉头。
他问：“怎么了？”
顾泽摇摇头，“没事，我去一趟厕所。你在这儿别动等我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等我回来！”
虽然很费解但季信答应了下来，但这一去，直到观众席开始散场顾泽都没有再回来。
季信有点慌了，他又等了一会儿，实在是耐不住性子寻着洗手间的标志找了过去。当他一筹莫展地找到某个不知为何处的楼道里，突然看见对面过道的一个房门打开了，里面走出来戴着黑色连帽衫的人，往更远处的转角折了过去。
季信以为那是出口的方向，两三步跟上想去打个招呼顺便问问路。
他轻轻推了推虚掩的门，把手机通过门缝先伸了进去，播放着用中文翻译过来的机械日语：你好，请问一下出口怎么走？
门里面没有回应，季信疑惑之余往里面探出了头。看见一个男人赤裸着上身，朝着门的方向微微侧身站在洗手池前，水打湿了脸，湿润的头发被往后推，遗留的水渍从漂亮的下颌滚到喉结。此时正侧目看着他。
以季信的角度只能看到半张脸，但他前面的镜子映出了另外半张。
是渊真白！
季信惊讶地哑了声，随着视线落下，更让他惊讶的是在渊真白的赤裸的上身分布着许多大小不一的伤痕，特别是在胳膊和手腕上，甚至有一些还没有褪去炎症，正在微微发红。
“誰（だれ）？”渊真白那双黑沉的眼睛看着他，低磁的嗓音没有一丝情绪。
冷水浸湿季信整张脸，发梢上的水珠从脸侧滑落，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茫然无措，想到刚才在房间里那张熟悉的脸，没来由地闭了闭眼。
三年了，他果然还是变了一些。
突然间镜中画面一动，一个人影毅然伫立在季信身后。
“何を走る？（你跑什么？）”
季信的双眼骤然睁开，那声音是极轻的，没有丝毫的感情。季信甚至都分不清他问的是哪一次。
是刚才，还是三年前？
季信没敢回头，只不过是通过镜面反射看见身后的人就已经让他心虚不已，他张了张嘴。
“真白（ましろ）……”脱口而出。
渊真白听见他嘴里喊了自己的名字，淡漠的脸微微变了变。季信乘机想转过来，却被他一手掐住后颈，脸狠狠地按在镜面上。
镜面立刻发出被抨击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