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作和学习方面季信确实很有天赋，日本因疫情封锁国境那两个月，季信相当于黑在了渊真白的公寓里，公民不能随意串门走动，连伊藤泷都快一个多月没见过面了。
季信每天对着渊真白那张人畜无害的面瘫脸简直快憋出病来。
初春的清风舒面，空气里还残存着一些冬去的微寒。他闲来无事搬了把椅子坐在阳台外面，墙角的那两排花架上含苞待放地开了些花。他打开日语电子词典，一个词一个词地跟着发音学写汉字。
词典语音播报：“勉強する，学习。”
季信就嚼着读音一笔一画地在纸上跟着写：”“边q死～路…学习。”
词典语音播报：“がくようひん，学习用品。”
“嘎苦哟～～hin……学习用品…”
练着练着眉毛眼睛就拧在了一起，“怎么就多两个字，发音完全挨不上边啊……早知道当初顾泽去上日语课的时候自己也跟着去听一耳朵了……勉强，确实是太勉强了！”
季信挠着头，渊真白刚好从浴室里擦着头发走了出来，听着阳台外奇奇怪怪的机械发音和那人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鄙夷地走了过去。
可季信这边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过来了，还跟着在写。
词典语音播报：“愛いしている，我爱你。”
“哎一西、嘚路，我…爱…你。”
站在旁边的渊真白皱着眉，表情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复杂，清冷的声音默默响起：“アホか？（你是白痴吗？）”
季信抬笔写：“啊哄……啊？”
突然间他反应过来，猛一抬头。看见白日阳光下的渊真白赤着脚，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和黑色的沙滩裤，自然卷的黑发半干半湿地搭在额前被风轻轻拂动了两下，眼睛露出来，一分不动地看着他纸上写得那些七扭八拐的日文字。
于是马上调出同声翻译器，问：“刚才那句是什么意思？”
渊真白无语地朝他翻了个白眼，擦着头转身进去了。
季信小声嘀咕，“他不会是骂我呢吧？”
渊真白回到客厅往沙发上一躺，双脚横搁在扶手上，闭着眼凝神静气。
季信觉得这个场面犹如老外当着自己的面学着拼音说中文一样的尴尬，但他突然意识到既然这里有个现成的日本人，那自己还背什么单词？
于是他有点难为情地走过去，站在沙发边，“真白，你能不能教我说日语？”
那个时候的季信其实并不知道在日本直呼一个人的尾名是一件很亲密的事，他只是听见伊藤泷这么喊了，所以他也跟着这么喊。
渊真白的眼睛猝然睁开，定定地看着他。
季信却以为他不说话看着自己是想要拒绝，所以不死心，还拿笔帽去戳他的胳膊，“至少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怎么写吧？”
半响后，渊真白真的就从沙发上支起身，缓缓朝他伸出了手。
季信立马把纸笔递过去。
渊真白骨节分明的指间拿着笔，一笔一画地在白纸上写着汉字：
淵真白
季信点点头，从他手上抢过笔，手腕贴着他露出来的那截小臂，在他的名字下面写出一串娟秀的字体：季信ji xin。
怕他看不懂，还贴心地标上了拼音。
从那天之后，季信缠着渊真白学日语这件事变得没完没了了起来，平日里随便抓着一个什么东西就要问这是什么意思？这个用日语怎么说？我的发音标不标准？
那段时间渊真白被他烦得要死，有时候心情好会答一两句，有时候根本不想理他。有一次他被烦得实在没办法，就干脆直接躲进房间里不出来了，对着乐器就是一顿乱发脾气，音波风暴瞬间席卷整座公寓。
后来季信终于能勉强地用日语进行一些简单的日常交流。比如看见渊真白总是不喜欢穿鞋，他会严肃地指出和批评：
“裸足で歩く（光着脚走路。）”
“哒咩！（不行！）”
“から！（因为！）”
他拍了拍自己的腿。
“痛い痛い！（会得风湿！）
几经崩溃的渊真白悲戚地闭上了眼，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即便是深秋的早晨，上午九点半的时候太阳也已然全部升了起来，明亮的光线从玻璃窗外穿透整间办公室，大楼下此起彼伏的车鸣声吵醒了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季信。
他抬起眼，事务所大厅里的灯被整个拉亮，脚步声也陆续从电梯间里传了进来。
周俊凯拿着公文包路过他的办公室，看见一夜未归的季信先是愣一下，然后刻薄的眉眼又吊了起来，小声地鄙夷了一句：“又在这儿装作模样，也不知道给谁看。”
季信就当没听见，开始收拾起桌面，把写好的文件存了档，准备到资料室打印了一份出来放进卷宗里。
廖臻今天穿的高跟鞋，踏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声音有点刺耳。她一进门就隔着资料室的玻璃墙看见睡眼惺忪的季信在里面打印文件，诧异了一下，就走上前问候：“怎么回事啊，你昨天没走吗？”
季信疲惫地扯出一个笑脸，手动动作没停，“没事，昨天晚上想到有些工作没做完，就想加加班，没想到睡着了。”
廖臻伸出手，用手背试了试他的额头，“本来高烧就没怎么退，不会又要着凉了吧？”
季信不留痕迹地躲了一下，还是笑，“真的没事，一会儿洗个脸就好了。”
廖臻还是有点担心，但他自己都这么说了也只能点头。
“对了，上次李总的事我听说了，谢谢你臻姐，明明是去帮忙的，最后还要你帮我收拾烂摊子。”
廖臻表情怔了一下，眉头立马皱了起来，“谁跟你说的？又是周俊凯那傻逼？我找他去！”
“别别别！”季信赶紧拉住她，“我记住教训下次纠正就行了，如果他不说，万一下次杨总提起来，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廖臻甩开他的手，厌烦地朝周俊凯的办公室看了一眼，生气道：“本来就是你的功劳，杨总确实也夸你了，要他在那儿多嘴！”
季信反倒安抚起她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谢谢你啦！”正好那份案情报告从打印机里吐了出来，他顺手就递给廖臻，“你接的借款纠纷的那个案子，案情报告我写好了，你拿去吧。”
廖臻闻言表情更诧异了，她下意识地看着眼前那份案情报告。打印机工作的微噪音响彻在安静的空气里，突然间她肩头微颤，气得发抖，大喊了一句：“搞什么呀！你这人怎么总是这个样子！”一跺脚，根本没接那份报告书，转身就气呼呼地走了。
季信一头雾水地张着嘴，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生起气来了？难道自己写错什么了吗？想到这里他竟然真的低头重新看了一遍文件的内容。
这时助理小张端着燕麦杯，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季律师，我刚才看见廖律气呼呼地朝周律师办公室冲过去了……”
季信闻言大惊，刚迈开腿想去追，但又觉得这种场面自己去好像不太合适，于是一把抢过小张手里的燕麦杯，一脸坚定地指令她：“你去！务必把你臻姐给我拽回来！”
“啊！？为什么是我啊？”小张仰天长啸